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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阳澄湖畔 [打印本页]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7 20:20
标题: (长篇)阳澄湖畔
本帖最后由 何玉忠 于 2022-12-19 19: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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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尽千辛万苦,何其多终于同意了采访。
  七月二十三日,星期五。陆军三一二医院野战病房外的来来风亭。
  咋一见面,我眼睛就直了。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这世间还真有这种稀奇动物。虽说我早有准备,还是大吃一惊。我见过不少高人,可从没见过这种高法。也难怪叫长条,叫根麻杆更恰当一些,上下一般粗。腰细的一手就能握住,头部稍大一圈。胸部微微隆起,脖子长的像鹿。
  “您是何师长?”我热情地伸出了手,“我是晚报记者,江帆,您就叫我小江好了。”
  “不是何师长,是何其多,解放军四百万中的一员。”他说话的声音很细,还有些颤音,像强风刮过破水桶,又滑又细。“如果你不介意们可以叫我大姐,这样可能更利于你的采访。”
  “大姐?”我吓了一跳,像在观赏稀有动物一样,不由自主的跳起来。
  “看把你吓得,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这回,她放缓语气,显得底气不足。
  我彻底傻了,之前的努力都是徒劳,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搞清。真是滑稽。
  我开始暗暗怀疑他是不是我要采访的何其多。明明应该是七尺男儿,怎么变成了巾帼女杰?
  她笑了笑,从从容容地在上衣口袋里掏出军官证:“小江记者,看看就清楚了。”
  我嘴里说不用手却顺势接过了证件,果然,上面赫然印着。姓名:何其多,性别:女。职务:作战部参谋。
  我于是客气地把证件奉还,还留意一下他的脖子,长长的白白的没有凸出的喉结;看来是女性无疑。可我一时还没醒过神,不知从哪里聊起。
  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说:“我不是名人,但比普通人要复杂一点,我的经历像神话小说,谁都搞不清楚哪一部分是真实的哪一个部分是虚假的。所以,我拒绝一切访谈。我自己都不清楚让别人怎么去评述,这种结果会有人认可吗?”
  “这个不重要。”我说,“只要从实际下笔,写最真实的一面,就可以了。不会给你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不良影响,这个,我以记者的职业操守向你保证。”
  “影不影响倒是无所谓,也不重要。”她说,“我是上军校时上的前线,七十八人中活着回来了十九个,还包括两个植物人。那些牺牲的哪一个不比我壮烈,哪一个不比我勇敢。还有65团、66团、76团、34团、87团、7团,一共六个团近二万人。剩下的不过千。所以,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此时,正是炎热的夏季。天气热得几乎可以烤熟鸡蛋。我坐在来风亭的石头椅子上,浑身大汗淋漓。而何其多却不然,他脸上光滑的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来风亭”其实也就是一个面南背北的廊轩,路两边花坛飘香,夹竹桃长势正旺,垂柳轻拂。北侧是石雕石像,千奇百怪。整个来风亭古色古香,典雅精致。
  何其多说话的时候,眼球几乎一眨不眨。面色平和,肃穆。
  我摊开日记本,认真地记着......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下文,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这一看才发现他早就出了亭子,在站在亭子的外边两眼死死盯着前面。顺着她的目光,我看见一个小姑娘推着轮椅,轮椅上一个歪着脖子的军人微闭眼睛,正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什么食物。何其多飞快地迎上几步,挺胸收腹,双脚一磕。“啪”地行一个标准的军力礼“政委好!”
  那个被称为政委的军人眼皮睁开了一下,看了何其多一眼。又漫不经心地闭上了。小姑娘微笑的和何其多点点头,就推着轮椅渐渐远去了。何其多一动不动,目送他们走了很远。才垂头丧气的转身上了台阶,心事重重地叹口气;“不谈战场和军营了,太血腥,谈点别的吧比如理想、追求、爱情或者事业。”
  “随您的便,怎么都行。”我说。
  “那就从我小时候说起吧?”她说。
  “好。”我点头。
  她说:我小时候就是乖巧的女孩,家乡在广西的大化县,柳江流过整个村子,是典型的鱼米之乡。每年进入秋天,和风吹过,大片大片的麦子频频点头,天地之间金黄闪烁。鹌鼠更是忙着储备食品。大人忙着收割,捻稻机在欢快地歌唱,脱粒机上谷子无拘无束地在蹦跳.....我们小孩子所能做的,就是在田间守着这丰收的果实,不让老鼠和蛇在谷堆里安家。中午天热,蝉儿在树上沙沙地乱叫。空气中流动的热风呛的人无法呼吸,喉咙口像含着一个巨大的的火球,难以下咽。向日葵转过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茁壮地成长。褐色的土壤上游动一团团的热浪。我坐在收获的果实前,头上顶着紫花纱巾。正午的风中有大颗大颗的土粒子,伴着稻谷的清香,在空气中盘旋。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垄下,伸着长长的舌头喘个不停。几只小麻雀踩在它的腰间,找寻脏兮兮的皮毛里的虱子。大黄狗头不抬眼不睁。只是呼呼地吐着热气。大片大片的麦子在风中摇曵。收获的季节,田里全是累累的果实。牛在埋头拉车,车上是一年的口粮。年轻强壮的爹凹凸有致的脊梁被太阳晒得油光闪亮。弟弟还小,手里拉个小土篮。在地里捡散落的土豆。娇小的身材,比土豆秧高不了多少。土篮虽小,弟弟还是跨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拖,杂乱的印记就是弟弟走过的线路,凌乱不堪。黄狗有时忽然跳起,飞快的向弟弟奔去。我知道,它接弟弟去了。弟弟要吃饭了,每次都是这样:弟弟抓住大黄狗的脖子,两脚使劲夹住大黄狗粗壮的腰。不骑狗,弟弟是宁挨打也不作事,没办法,只好依他。
  我连忙把藕片盛到碗里,再碗上放一双筷子。不一会儿,小健回来了。他夹了一片最大的藕片,放在一堆草上。大黄狗摇着尾巴,一口吞下。然后一窜老高,扬起一阵尘土远去了。这些,我很熟悉,穷人家的狗,能尝一口就不错了。哪能还有奢望呢?
  小健笑了。黑瘦黑瘦的严重营养不良的脸像一朵绽开的狗尾巴花。
  “先去洗手,然后吃饭。”我顶着热风,把纱巾挂在弟弟的脖子上,看到他脖子上一片一片的红疙瘩,我有些难过。这么小的孩子就下地劳动。不用别的,光是数以亿计的蚊子就够他受的了。
  “我不用,我是男子汉。”小健使劲扯下围巾。立刻,他的脖子上映出一大片血色。说完,他理都不理我,转过脸,我知道,他是要洒尿洗手。
  “小健,姐姐给你准备了水盆。”我说着急忙转身去拿。
  “你不要过来。”弟弟威严的一声大喝。
  我知道,他个性太强。天生的小犟种。只好听之任之了。用尿洗了手,他开始吃饭。三口并作两口,我的汤还没有盛到碗里,小健已经骑着大黄狗跑远了。
  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农村,乖巧是不能当饭吃的。要的是膀大腰圆,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才会被欣赏。男劳力无疑是社会的主体。妇女和儿童只能是补充。会唱歌跳舞也没有用,人们不需要这些。
  燥热的空气中不时飘来稻子成熟的香甜。
  中午时分,空旷的天地间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坐在田头,心里有一种莫明的惆怅。姐姐走了三年了,三年,足以使她从一个少女转变成了少妇,听爹说姐姐是幸运的,她没受什么苦没遭什么罪。姐夫是北方人,是个性格爆燥的傻大个,比姐姐大一岁,曾经有无数的人被他打倒。谁见了他都噤若含禅。他总是以凶悍的样子出现,可是他也有至命的弱点,那就是妻管严。姐姐还不能算是他的妻,因为他们都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最多算是同居的室友,姐姐身体弱小,是经不起他一巴掌的。为此,姐姐也曾犹疑过。可是经过三年的磨合,姐姐却成了他的克星,用姐夫的话说,就是上帝派姐姐来管他的,姐夫是老虎,虎头虎脑,虎虎生威。姐姐呢?就是武松,是李逵。或者是动物园的训兽师,她训的兽只有一种,那就是姐夫。姐夫是包工头,手下有四十多个工人。对他的工人他是一点都不客气的,张口就骂伸手就打。当然钱是不差的,从不脱欠。所以,工人虽说恨他,也很敬佩他。只要你按照他的旨意去办事,不出格,他是会全心全意地维护的。其他的工地总有员工被抢被骗的事,更有心眼小的想不开一死了之。姐夫对此深恶痛绝,他不赌不嫖。也不允许别人做。他的工人是不允许别人打骂的。姐姐当初死心塌地跟他跑的时候正是他最倒霉的时候,因为达打断了人家的肋骨。连夜出逃,是姐姐偷了爹的200元钱才买的车票去深圳。走到福建泉州的时候姐夫病了,人生地不熟的钱也用光了......
  实在走投无路,姐姐背着姐夫在黑市卖了2000CC的血才救活了姐夫。姐夫大病出愈,第一件事就是楼着姐姐掉眼泪。说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他.姐姐十天的照料使他感激流涕。发誓一辈子对姐姐好,若有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轰。他哽咽着说:“黑丫,是你救了我。4000元钱虽然挣的不怎么干净,我还是感动。你从此就是我的圣女。”
  “怎么挣的不干净了?”姐姐一楞,一个耳光扇在姐夫黑黑的脸上,“是我卖的血啊。”姐夫惊呆了,许久都没有讲话......
  现在的姐姐是幸福的,衣食无忧。现在我也长大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我的那个他在哪里呢?
  我闷着头飞快的记录着,她的喜怒哀乐尤如一阵阵轻风。从一个耳朵吹进又从另一个耳朵飘出。对我来说没有心灵的触动,只是化成蝌蚪一样的文字在纸上龙飞凤舞。
  她住了口,眼睛里闪出一种难以琢磨的光泽,这种光泽,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读懂的。
  我不敢抬头,小女孩的感情和战争那种宏大的场面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天知道它的心上人是哪一位呢?
  “小江记者,你了解中越边境的情形吗?”何其多忽然问我。
  我猛地一怔:“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友谊关,还有红河......”我摇摇头,别的,一无所知。
  “是这样。”她淡淡的一笑,“其实,国家与国家的关系,就像国内的省与省之间,县与县之间,村与村之间一样。通常是有一天然的屏障,依次为记,再加一些辅助的建筑,一分为二。只是分别属于两个两个国家的人,这一点无可非议,可是自然规律是不受限制的,和平年代,同饮一条河里的水,采摘同一植被的浆果。就是当地的语言也是相通的。我们村在国境线的东侧20里,村西侧是一土岗,岗上正中央是一排砍了记号的红杉树,这就是国境线了。岗下就是越南的姚罗村,后来两国关系紧张。山顶就加上了铁丝网,风雨空气都可以飘来飘去,有时牲畜也会鬼使神差的钻来钻去。我家的农田离国境线更近,秋收季节我通常要挑着扁担送水送饭,南方的秋天热的简直就可以烤熟石头。有一次我中暑了,晕倒在小路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竹筒清凉的泉水灌醒,睁开眼,见一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件对襟的小褂,上面缀满扣子,脖子上有一银色的项圈,袒露的胸膛呼呼冒着热气,古铜颜色。
  “是你救了我。”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把凌乱的秀发卷到脑后。
  他的眼睛立刻就直了,眼球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说:“不用谢,我正好经过。碰巧遇上你......天气太热,要出人命的,这个送给你吧。”说完就递上一条纱巾,“可以擦汗挡风。”
  “不用,”我连忙推却。
  “不用客气。我是岗东羊角村的,我叫芫雄。说完,头也不回的远去了。身后立刻传来一阵歌声:
  丛林高啊丛林密
  从林世世代代生长在这里
  有缘的阿妹啊我等你
  俺家在这丛林里......
  我觉得她的歌声很美,就马上也对上了:
  丛林高啊丛林密
  丛林就在哥心里
  哪有地方容小妹啊.......
  从那天以后,我经常走这条路,也总是能遇上他。他告诉我,他的家就在塬上,可以直接看到我家的茅草屋的屋顶......
  异国情缘啊,一定也许多的波折和磨难。我想。
  “还异国情缘。”何其多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继续说,“后来两个国家局势紧张,山顶浇灌了混凝土。我们村也被迫向后搬了60里。从此音信皆无......直到七三年一个夏天的晚上,那天下着小雨,村里近百户人家几乎都进入了梦乡。一小股的越南人穿过边境向村里摸来。一阵鸡飞狗跳,空气中满是腥风血雨。我当时吓傻了,眼睁睁的看一矫健的身影连杀两人,我是第三个,他举起刀没有犹豫没直接朝我的头顶劈来,我一动没动,只是死死地闭上眼睛。可是,没觉得刀落在头上,倒是被人扛在肩上。我又羞又怕。
  “别动,我是芫雄,我救你出去。”他不顾一切的向村外狂奔。上了那条熟悉的小路,我的心碎了,是他们袭击了村庄,杀害了村民。阶级仇民族恨使我马上清醒过来,悄悄伸手拔出了他腰间的短刀,含着泪,在他的脖子上拼命地一转,他摔倒了,两眼死死盯着我,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才慢慢的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角一直在流泪.......
  我呆呆地坐在路边足足有一个小时,心都碎了。那种仇恨混杂着爱意所表现出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所能描述的啊。望着芫雄瘦小的身躯,白的像纸一样的脸。我禁不住浑身颤抖。
  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南国特有的红褐色土壤被雨水淋透,化成无数道泥沙从山岗向下滚来。越滚越大,越滚越快。最后竟形成无数条泥石流呼啸而过。衣衫单薄的我一路歪歪斜斜的滚下山岗。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站起身,沿着这条熟悉的小路步履蹒跚地往家里走。到了村口一看。这哪还像个家啊。整个村子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迹早被雨水下冲洗掉了,牛羊也没了......我是一文弱女子,所能做的,就是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
  一声霹雳,一道闪电,大地白茫茫地又飘起了更大的雨花。
  忽然,我的眼前有一圆形的东西慢慢的移过来。我定睛一眼,是一只狗。大黄狗的崽子,一只黑色带黄花的细毛。他一瘸一拐的靠在我的腿上。我仔细一看,它的毛卷在了一起,身体肿得像个圆球,而且只剩下了三条腿了。它有气无力地转过头,对我轻轻地汪了一声,就挣开我的手,一摇一摆的朝前走。我大喜过望,也跟着他上了山岗,此时的山坡,滑得像一面镜子,我和细毛互相靠着一步一步挪上了半山腰,在一棵老槐树下,竟意外地发现了小健。他也一身的伤。神志模糊。
  我哇的一声扑倒在地,身上脸上全是红褐色的泥土,分不清哪里是泪,哪里是雨滴。小健靠在树上,浑身软绵绵的。
  “你怎么了?伤在哪里?”我迫不及待地问。
  “我没受伤。是细毛救了我。”小健爱抚地把细毛抱在怀里,“多亏了它,否则真的没命了。”
  此时的细毛,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一样如释重任,静静的闭上眼睛,水淋淋的头偎依在小健的胸前。孩子受了委屈似的“呜呜”哼着。眼睛里竟然有眼泪涌出。一副恋恋不深的模样。渐渐地,呼吸越来越细,越来越轻。在一个猛烈的抽搐之后,腿一伸,停止了呼吸......
  我傻眼了。不知发生了什么,愣愣的。小健紧紧地抱住细毛,眼睛里没有一丝的表情,静静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握紧拳头。牙齿被咬得“嘎嘎”直响。
  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人波动草丛发出的那种响声。“狗日的,我和你们拼了。”小健突然暴跳起来,甩开细毛的尸体,随手抓起鸟铳,熟练地推弹上膛。“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
  我急忙去拉他的枪:“小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报仇的机会多了,不能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小健好像就本没听见我说,他仍然是举枪瞄准。钢铸铁较一般。前面的人越来越近,我的心开始狂跳,毕竟从没亲眼看见过杀人。渐渐地人群出现了,是一长串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冷武器,武器泛起的光湛蓝湛蓝的。绿色的防雨装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是额头的五星格外耀眼。
  “是边防军,是我们的巡逻队。”我兴奋地大声呼喊。
  立刻,队伍里所有的枪口都指向了我们。一拥而上把我们包围。
  “你们是前面村里的吗?情况怎么样?”带队的是个大个子,娃娃脸上灌满汗水。”
  “你们来晚了,越南人都跑回去了。”小健说,“村子被烧光村民被杀光,牲畜也被抢走了。”
  “没有了家,你们打算怎么办?”大个子的口气低了八度。
  “家都没了,还能到哪里去。”小健的脸上闪过着一股难以捉磨的苦笑,眼光仿仿要越过上岗上那厚厚的分离线.,“他们既然能来,我们就一定能过去。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大个子的眼眉“忽”地朝上瞟了瞟,接着又“唰”地落下来。他望了我一眼,又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小健。然后很有耐心地说:“我们的口号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过,在没有上级的命令前,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再说了,双掌难敌四拳,这么严重的流血事件,上级一定不能置若罔闻,总得有个交代,到那时,我们再报仇血痕不迟。”
  “你是军人,你要由上级。我是老百姓,我不用向谁请示报告。”小健恶狠狠地说。
  大个子的眼角再次跳了一下,眼睛里放射出惊喜的光芒。不过,这种光芒只是一闪即逝。他顿了顿,继续平静地说:“跟我们会部队吧,先过渡一下,再报仇,怎么样?”
  “我不去。”小健倔强的说。
  “那你姐姐怎么办?他不需要你的照顾吗?”大个子的口气像一潭静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小健回头看看我,又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山顶,一言不发。
  “你是混蛋,是不负责任的混蛋。”大个子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小健开骂,“有家仇国恨的岂止你一个,要是都去报仇还不乱了套。你这人油盐不进,怎么行。”说完,他大手一挥,“架起来!”
  两个战士一跃而起,架起小健收队。“收队!”他又大喝一声,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上路了。
  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跟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营部到了。
  所谓营部其实就是十几栋帐篷,中央是个宽大的平台。平台上有是几尊大炮,虽然苫着草绿色的帆布,可黑幽幽的炮筒伸好长。小健早就老实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炮,眼睛里羡慕的神色溢于言表。
  大个子姓王,名克林。是副团长兼侦察营长,一米八六的海拔,虎背熊腰。他经常来民政区看我们。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他很健谈,无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陆地上跑的,没有他不知道不了解的。经常是说的嘴角一翘一翘的。细细的胡须密密麻麻围住下巴。鼻子又高又挺,嘴唇很厚,像两片钢板。真想象不出,这么厚的嘴唇还能巧舌如簧。他大多是和小健说,从不接近我,即使是偶尔的目光交错,他马上就像是关了电源的录音机,戛然而止......
  当然,我基本是不会插言的,我隐瞒了自己正式的身份呢,只登记了何其多这个名字。何其多就是表明自己是多余的没用的。眼睁睁的看着同村的乡亲惨遭杀戮。除了眼泪没有一丝丝的办法。就连报仇的胆量都没有。唉,如果当时自己手里有一支鸟铳或者一把砍刀,会不会去拼命呢?回想起当时刺刀刺进村西大昆叔的胸膛时,一股鲜血射出一米多高,而我还没来得及喊叫就直接晕过去,还真是羞于见人呢?
  后来我了解到,正是这一无声的晕倒才救了我的命,使我侥幸逃过一劫,也算是命不该绝。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重福。可能对吧。我没多久就参加了学习班,专学军事指挥和战场应对。王团长也是是教官之一。他教得好我学得更好,那年秋季我参加了军校的考试,一时大意写上了何其多。结果政审时被刷了。唉,假的就是假的,蹬不了大雅之堂。好在有王团长的帮助,补办了户籍,并且正式改名何其多。然后一级一级向组织说明,可早就晚三秋了。好在我的一篇《当前防务重点缺失和补救》的论文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一个月后正式通知我去军校报到,是临时学员,没有军籍。享受待遇,那一天,我足足流了一夜的眼泪,我想我成功了第一步,总有一天我要杀上战场......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7 20:21
2  
说是五花山并不为过,说是飞弧也不为过。中越边境的红河将像一把板斧,把整个一座山劈开。一道昏黄的水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哗哗流淌。站在山巅一看,对面的山上色彩斑斓,红的枫叶绿的棕榈黄的赫松,真是一幅美丽的图案。如果不是山上星罗棋布的明碉暗堡,还真以为是世外桃源,偶尔子弹出膛时的清脆震得不知名的鸟拼命地乱串。子弹的弧线很美,像流星。
这一幕经常出现在新兵的眼前,出了住宿的帐篷,就悠悠见南山了。
小健也穿起了军装,他又细又高,军装裹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王团长正在组织新兵练队形。第一天,他就盯上了小健。
“何健,出列!”他威严的一声大喝。
小健挺胸收腹,眼光平射,下意识地迈前一步。
“端起枪!”王团长又是一声大喝。
“是!”小健腿一颤抖,急忙大声回答。手忙脚乱地端起枪。王团长不满意的蹙蹙眉。不动声色地又命令:“枪口对准我。”
小健一惊,这是犯的哪门子邪,稍一犹豫。王团长又发令了:“执行命令,推弹上膛。”
小健几乎要叫出声来,可一看王团长那冷冰冰的脸,知道不是开玩笑。一咬牙,手脚麻利的摆弄,动作娴熟的像个老兵,然后飞快的将黑黝黝的枪口抵在王团长的胸腔。由于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撞倒。枪口正扫在王团长的纽扣上,只听一声响,被击碎的扣子一分为三,散落一地。小健的身子晃了晃,但很快就站住了。
王团长的脸上闪过一片喜色,但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是烧杀掠强的侩子手。是血洗村庄的强盗,你怎么办?”王团长威严地吼道。
“杀了他。”小健恶狠狠地回答。
“如果我是通缉犯,是要就地正法的凶手,可我还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怎么办?”
小健手一松,步枪“啪”地落在地上。王团长的脸立刻转阴,他大手一挥:“捡起枪,目标正前方,跑步出门。”
就这样小健被轰了出来,独自站了三个小时的岗。王团长才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大声说:“马上跑步去文工团报到。”小健一愣,似乎听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王团长“再重复一遍,去文工团报到!”说完,他一转身又快速的消失了。
小健心里那个气呀就别提了,当兵是为了家仇国恨,为了某一天效命疆场报仇雪恨。可谁知竟去文工团,文工团唱唱呵呵的有个屁用。他越想越委屈,不知怎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此时,晚餐的号早就吹过,天快黑了。想一想没啥好办法,就磨磨蹭蹭的朝文工团的办公地点走去。
所谓文工团,其实只有七八个人。最多算是宣传队。团长姓褚,是个漂漂亮亮的二十岁上下的女兵。个子不高,四肢匀称。脸挺白,柳叶眉,丹凤眼。右耳朵下有一黑痣。痣中央有一根又黑又长的毛。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毛队长。之所以是毛队长,还有典故。据说叫毛队长是因为她的黑痣,手术三次都没有成功,相反的黑痣越来越重,毛越长越长。于是,大家都叫她毛队长,时间一长,她也无所谓了,索性改名褚毛毛。这下,就名副其实了。她能讲一口流利的越南语,是入伍三年的老兵,官级少尉。
在简陋的包公室里,她会见了小健,小健心里有气一声不响。毛队长倒是大大方方的握手,爽快地说:“是我朝王团长要的你,怎么,不高兴?”
小健一愣:“你要的我,为啥呀?我不想当演员,我要上前线。”
毛队长一点都不急,笑嘻嘻地说:“我们是团部的宣传队,业余的。听说你们民族山歌对得好,所以才要了你来独唱,我们服务对象是营团里,你想想,六百公里的国境线上有我们的哨卡一百多个,哨卡最多的三个人,最少的二个人,你让部队文工团怎么慰问演出,没办法,只好自己就地解决了。其实也没啥,有演出任务就演出,没任务时就回班里,不耽误你杀敌立功,怎么样?”
小健一听,才明白,这还差不多。
小健的心稳定了。先在文工团混呗,当兵吃粮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会有机会吧。
此时正值雨季,矮小的鸡臻犳长势迅猛,没几天就齐腰高了。叶稍既硬又尖。人在高大的椰子树下走,常常被刮得皮开肉绽。如果穿上雨衣,就会闷得几乎让人窒息。所以,我们的战士宁可淋浴也不穿雨衣。
王团长按照惯例仍在组织巡逻,经常是整整齐齐的出发,灰头土脸的回来。
文工团最近没有演出任务,小健也归队了。训练期一过。新兵连就分配了新的岗位。小健去了离团部一百八十公里的红河尔基哨卡。这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哨卡,对面就是绵延数百里的国境线,眼前是高约二米的界碑,上面刻着鲜艳的五星。每隔五十米一根水泥碑。每天在哨卡,除了吃饭就是站岗巡视。说真的不是一般的寂寞,是寂寞无边啊。
九月十八日,星期三,小健按往常一样巡视一遍,然后手握钢枪开始占一个小时的固定岗。
雨依旧在下,先是淅淅沥沥,没多一会儿经倾盆而泄。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雾气,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稍稍活动一下酸麻的手指,小健隐隐约约感到前方有人影错动。好像是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包围过来。
“谁,不许动。”一着急,小健竟用当地方言大喝一声,这一喊既提醒对方我已经发现你们,不要伪装了。又同时通知另一战友林子玉赶紧报告上级。
眼前的黑影子站起来,大大咧咧地往前凑。小健数了数,一共七个。领头的是一小个子,衣服褴褛,已看不出摸样。脸上全是红黄相间的泥土。肩头的肩章挺醒目,是少校。
“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小健暗想,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滑唧唧的竟然出了汗。
小个子凑到小建跟前,挥动着手里的短枪咦里哇啦的乱叫一气。夹杂这半生不熟的汉语。意思好像是说小健侵入了他们的领地,要马上退回。
“真是可笑。”小健暗想,“明明是非法入侵,还倒打一耙。”小个子用手枪抵住小健的腰,钢铁和肉体相撞的一刻,小健感到了疼痛和丝丝寒意。可他不动声色平静地目视前方。
其实,小健的心理矛盾极了。报仇的最好时机终于到了。真恨不得马上就把他们突突了。可又一想,教官讲过,军人就要以国家利益为重,暂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可又一想,如果这几个家伙把自己绑架出国界怎么办?林子玉有没有接到信息啊?
小个子一看小健没有反抗的意思,索性胆子就大起来。他哗啦一下推弹上膛,踮起脚尖,把枪口对准小健的眉心。
小健还是没动,钢铸铁较一般。
小个子一下没了兴趣,他收起枪。慢悠悠地从腰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不怀好意地对准小健的眼睛,刀尖几乎碰到明亮的眸子。其余的几个人也纷纷效仿。小健的两只眼睛前全是白光。
小健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心理一遍又一遍的在默诵:我是军人,我是军人......
此时雨停了雾也渐渐散去。正前方的丛林里,王团长一马当先,身后是全身武装的巡逻队。
小健的眼眶湿润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他亲人盼来了。
再用余光一扫,发现林子玉一手端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小个子的脑壳。一手举着相机。原来,这家伙早有准备啊。
一道刺眼的镁光闪过,小健和小个子被牢牢的定格在相机里。
小个子见势不妙,准备去抢相机。
王团长和巡逻队员一齐用越语大吼:“不许动。”宛如一声晴空霹雳,小个子挥枪的胳膊僵在半空。
林子玉也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怒吼。
小健就势一扭头,大骂一声:“狗杂种,不许动。!小个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犹豫一下,猛地把枪口对准王团长。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鸟儿也不叫了,到处轻悄悄的没一丝的声响。
小个子还要发飙,小健用枪一捅小个子的脸,正好扫在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小个子的鼻腔里立刻涌出鲜红的血浆。他随手一抓,满脸都是血,像京剧脸谱。
“马上滚回去!”王团长用越语又是一声怒吼。
小个子没了脾气,乖乖的收起枪。狠狠地后退几步,然后一猫腰,钻过被割破的铁丝网,狼狈的逃窜。
林子玉急忙按动快门,又是几道镁光。国境线的标记一目了然,以后就是他们想耍赖都不可能了。
望着那几个狼狈逃窜的越军,王团长的嘴角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在转过身,拍拍何健的肩头:“告诉你一个小消息,中央军委已经决定三日之内对月宣战,代号奋起还击。”
“真的?”何健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是他早就梦寐以求的大好事。这下,全村人的仇有的报了。
“看把你高兴的。”王团长又说:“具体攻击计划还没见到。估计是野战部队占大头,我们的可能性很好小。”
“为什么?”何健的眼睛瞪得像包子,“我们在边界,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同时受到的伤害也最大,不让我们上,哪有那个道理。”
“好了。”王团长不耐烦的挥挥手,“蹬鼻子就上脸。你以为就你何健有深仇大恨,就你何健知道报仇。拜托你用用脑,战争不是只为几个人的事,那是要深思熟虑的,那是通过谈判实在无法解决才动武的。懂吗?部队也是有分工的,边防军不守卫边境你还想当开路先锋呐,现在是陆海空协同作战,协同作战你知道吗?”
何健挠挠头,眼珠转了转,又不甘心地问;“我们怎么办?”
“凉拌。”王团长大声说。
“凉拌怎么办?”何健着急地问。
“我也是瞎拆的,估计得用我们维持秩序,保证大部队的安全。”他接着说,“我猜至少要有几十万大军从我们这里经过,在大军经过前一定要消灭对面二个师的护卫军,这个任务可能由我们来完成。”
“真的?”何健大喜过望。“啥时动手?”
“不要再问了,我都被你掏空了。”王团长笑了笑,“先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说。”说完朝何健挥挥手:“我们要走了,拜拜。”
“再见!”何健挺胸收腹,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此时,天空又飘起蓝色的细雨,没几分钟就漫起了白雾。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远方的天边闪现几道彩虹。特殊的地质现象告诉我们,暴雨即将来临。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越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啪”的一声枪响,树叶被震的哗啦一声抖动一下,一股巨大的水流呼啸落下。走在最前边的侦查排长稷飙一声惨叫。
“注意隐蔽。”王团长大喝一声,说是迟那时快,一个右卧马上躲到一颗巨大的合欢树背后。用几片芭蕉叶作掩护,仔细观察动静。
眼前竟然是一片开阔地,几个天然的土丘似一道屏障。土丘后有一丝的光亮。
“糟了,退路被断了。”王团长暗暗叫苦。
观察一会儿,他随手掐下二枚大的芭蕉叶片,取下后背的钢钎挖一堆红色的泥浆,用芭蕉牢牢地包住压实。然后卯足了劲,忽然的把这枚土炸弹抛到开阔地前。
一霎时,土堆后枪声骤起,十几条火舌喷出。土炸弹被击中,红色的泥浆加杂着绿色的叶片纷纷落下。
王团长数了数,有十三条射击孔,使用的几乎都是单发的猎枪,枪不怎么好。命中率可是不低。看样子不是正规部队,很像是地方的民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哆嗦一下,仿佛在土丘后正有几十双贪婪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注意观察,并向上级汇报。”王团长吩咐一声,就轻轻的来到稷飙跟前。这颗子弹正打到稷飙的肩胛,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军装几乎都被染红了,子弹是自制的那种,直线运动性不好,出膛后是横着击中的,创伤面大,子弹没碰到到骨头,卫生员立杰一伸手就把子弹取下来。清理完伤口,再涂上一层白白的药粉。然后用四个三角包包扎。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没想到在下河叉子里翻船。”稷飙是老兵了,抗美援越时就是一名班长,和美国人打了六年,他竟没有一点的伤。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此时他满头大汗:“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团长。我们包他们的饺子,怎么样?”
“我已经安排了警戒,并向上级汇报,稍等一会就会有消息,放心吧,不会让你的血白流。”王团长轻声说。
“我有个建议。”稷飙咬咬牙,“我看土丘不过百米,两侧是森林。我们是不是试包抄过去,侦察一下,这样会好打一点。”
“已经了解了,是不足百米。土丘后是三米深的沟壑,有近三十个射击孔,弹药挂在梯子上,最下层还有多少人看不清楚,从升起来的热气看约有近百人。梯子是用藤条搭的,还没有彻底完工,有人在用砍刀维修。这绝不是正规部队,顾头不顾腚。都窝再沟里,两翼根本没人警戒。我们爬到树上丢手榴弹,一丢一个准。一个都跑不掉。”王团长说,“就看上级怎么指示了。”
稷飙竖起大拇指;“团长就是团长,果然不同凡响。”“竟他妈的吹牛皮。”王团长粗暴地骂一句。
“团长,团长”电报员兴奋地凑过来,“上级来电了,要我们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自己安排。”
“真是太好了。”王团长又问,“还有什么?”
“自卫还击在二小时前打响。”报务员的声音兴奋的有些走调。重复了三遍才说清楚。稷飙狠狠地揍了自己一拳:“关键时刻,咋还受伤了,真是个熊蛋。”
王团长心里明白了,难怪对面的越南人胆大包天。战争开始了呀。
于是,他开始下达命令:“先回电上级。请求一个团支援,30分钟内到达。”然后,对一班长和二班长说:一班去左翼,抢占有利地形,最好能居高临下,多些个坚硬的浆果,绑在手榴弹的上面,越多越好,瞄准战壕往里扔,二班也是一样,等我枪声一响,一班先投,等战壕里的人往右移动时二班再投,一班这时用火力支持二班,趁这个时间我正面就能冲近50米,这样,我的手榴弹就直接丢进去,当最后的一拨手榴弹脱手后,就全线出击。”
“是。两个班长答应一声,准备去了。
他们一走,王团长就叫人丢芭蕉页包的土炸弹,一会一个,搞的越军不停的开枪。就这样一连丢了十多个,越军就懒的开枪了。
又过了约二十分钟,左翼的一班忽然开火,一时间,大个的土制手榴弹像一群黑色的乌鸦,铺开盖地从几棵大树上落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树叶成片的飘下来。几乎是同时,右翼的乌鸦也飞下来。越军似乎没有在意,当时就炸了影,藤条的梯子被炸断,人挤在一起,立刻有人端枪还击,完全是盲目性的乱放。
王团长咬咬牙:“冲锋。”
立刻正面的快速冲过去,里面的人看不清。只顾着两翼,没想到前面有人冲过来。慌忙转过头,此时,王团长已距土丘前不足20米。
“投弹。”王团长一声令下,所有的手榴弹准确的丢进了战壕。这一阵手榴弹是最致命的,货真价实的钢铁组合,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土丘坍塌了,当战士们从到跟前的时候一看,三米深的战壕至少被埋了二米,所有的越军无一生还。他站在土丘前,那个爽啊,就别提了。在打扫战场时。一个战士意外的发现了一条女人的围巾和婴儿的手臂,王团长不吭声了。脸色铁青。
在说支援王团长的那个整团,接到命令后立即就出发了,前卫连走得快,没多一会就和团指相距近千米,尖刀连长吴大发可不管这些,救人如救火。十万火急呀。连队急行军近一个小时,还没到指定地点。吴大发有些火了。十八公里的路程咋就走了这么久呢?喊来向导一问当时就傻了,雨水冲毁了路标,部队迷失方向了。眼前是一条大河,河水揣急。河上有一座桥,在浓浓的雾里时隐时现。
吴大发掏出罗盘,指南针滴溜溜的乱转。唉,地下矿物太多,楼盘失灵了。
“上桥!”吴大发挥挥手,“轻装出发,快!”
当时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想到,敌我双方的二支增援部队都迷路了,更想不到这两支部队意外的相遇了。走在最前面的吴大发有几次差点掉下桥。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他的枪管好像被什么铁器碰了一下,吴大发心里疑惑,就朝前凑,着一凑不打紧,他看见了一顶钢盔。钢盔下是一张越南人的脸。吴大发心猛地一惊,他没动声色的手起拳落,越南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枪的下了桥。后面的人连忙大喊大叫。吴大发急忙用越语喊后撤。几乎是同时,双方的抢都响了。就像两列高速运行的火车猛烈的搅在一起,谁都不可能退却。最先上桥的半个连队几乎是同时阵亡的,后面的人源源不断的又补上。没多一会儿,雾完全散去了。人们的眼前竟一条干涸的河床,桥上的人在面对面的射击,桥下的也搅在一起。到处是枪声,到处临死亡的惨叫,到处是刺进胸腔的爆响。
双方几乎是同时请求支援,于是,各自的四个整编师分别开进。最后,火炮也都来支援,一时间血肉横飞。
王团长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战场上千变万化并不奇怪,可今天的情形自己从没又听说过,更谈不上经历了。他留下几个人打扫战场。其余的快步前进,开赴新的战场。经过一个小时的急行军,他们终于到达了外围。此时战事正紧,光伤员就一千多。最高指挥官是69军副军长兼参谋长,陆军中将高子林。他听了王团长的汇报挺高兴,嘱咐他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三天的中午,越南当局受不了了,这不是中共的人海战术吧,人家有野战部队400万,后续预备役4000万,小小的越南怎受得了。可兵又撤不下来,怎么办呢?出动空军吧,于是,十九架战斗机升空,还没有到达前线。就遭到拦截,不到十分钟,十九架飞机全部玉損。下午一点,集团军的榴炮旅准时发射,车载榴炮竟越过正面战场,把整装待发的一个整师又消灭了。这下,正面战场的越军没了退路,只能乖乖的举枪投降……
战后,王团长荣立二等功一次,在表彰大会上,高子林问他怎么想起用浆果包手榴弹时,王团长一脸尴尬,语无论次地回答:“是军校学员何其多教我的……”
这一下,何苦来出名了。作战处长房达明亲自跑到军校拜访何其多。何其多也不客气。当即呈上洋洋万字的作战计划,房达明立刻就笑了:何其多,我咋就觉得你像个兵团司令呢?
何其多也不反驳,还耍贫嘴:“我要是男人,应该可以指挥一万人吧,当个师长总还可以吧......”
当何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事了,还是在广播里断断续续听到的,因为信号不好,听不真切。他几乎要钻进收音机里。翻来覆去的好多遍,才搞清楚。先是说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何健和林子玉研究了很久:该打屁股了,打谁的屁股?怎么个打法?是象征性的谴责还是真枪实弹的大打出手。再仔细听了一会儿,好家伙,是动真格的哩。
“这一下屁股还不要打烂。”何健想,“听口气是那么的轻松,稳操胜券啊。就像是成年人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打几巴掌,再给几枚枣子。而且只动用一个军区的资源,也就是四十多万人。再加上协同的部队,也不会超过六十万,还没有淮海战役中一方的兵力总和呢?”
何健心里像长了草,他捅了捅林子玉:“我们怎么办?”
林子玉眨眨眼睛:“你问我我问谁去。”
何健没了脾气,嘟囔一句,拎起枪站岗去了。
再说何其多自从交了作战计划,心里就没有平静过。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照常的上课下课。
前线开战几天了,捷报频传。可她一直也没得到通知。是不是首长太忙。把军校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军校正常的授课一直没停,教官号召大家写预估报告,这是军校的首创。要大家结合当前局势制定计划,时刻掌握战场动态。包括初期的隐蔽和实施。开战时世界各国的反映,预估会不会有国家派遣志愿兵参战或者提供弹药。战争结束的时间等。
难熬的一天过去了,何其多的计划得到了党委会的肯定,就连院长都不太相信,一个黄毛丫头倒像个战略家,眼光不但看得远,还看得广看得深。
“虽然是纸上谈兵,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政委李云龙也同意院长的观点。
据说这张作战计划表在总参也引起极大的震动。一时间,其他军校也纷纷效仿,从军事指挥到后勤保障,以至于协同作战都进行了大胆的编制。最后,命令来到:军区所辖军校学员编成二个团,隶属于69集团军。从事战场实践。这正是何其多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于是,学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写血书、表决心,突击写入党申请,统计个人物品。还真有慷慨赴死的意思。一切准备就绪,磨刀霍霍,只等在战场上小试牛刀了。
果然,没几天命令来了。武器和辎重也来了。一团和二团两个团的团长均有军校政委李云龙兼任。何其多任一二团副团长兼参谋长,邹国钦任二团副团长兼参谋长。
这下何其多美的简直要上天了,手捧着命令笑足颜开。白白的脸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太好了,民国初期黄埔军校就是编成二个团,一个团长由校长蒋中正兼任。二团团长由教官何应钦兼任。真枪真刀地打了六年,虽然二千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四百多。可是刺激呀。当兵嘛,何惧马革裹尸还。战死疆场不足为奇不足为怪。她乐呵呵地跑到楼下,给边防军侦查团长长王克林打个电话,王团长不在,据说是执行任务去了。
只要是执行任务,就不好再问,何其多放下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何其多暗想。不知怎么搞得,一接到命令,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克林荣。此时,她真希望有他的声音,哪怕就一句也行。
“参谋长,你的信。”忽然,从宿舍大楼里呼哧呼哧的跑来一个小胖子,圆圆的脸上挂着汗珠,两条小辫子想二根鸡毛掸子,晃来晃去。
“我的信,谢谢。”何其多来一边说一边接过信。那个小姑娘松开手,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胖丫,看你平时不注意锻炼,就这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能上战场呢?”
那个叫胖丫的女孩不屑地仰起头:“我是译电员,不用上前线。”
“那以后也嫁不出去啊。”何其多故意逗她。
“我可不着急,谁像你呀。”胖丫也故意气她,然后,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要走。
“等等,我有事和你讲。”何苦来叫住她,“我最近几天就上前线了,如果有我的信或者包裹请帮我收一下,如果我不在了就请转给我弟弟,他叫何健。”
“乌鸦嘴,你们是去前线体验生活,又不参加战斗,瞎说啥呀。”胖丫诡秘地眨眨眼睛,“快看心上人来信吧。”
“是我姐姐的信。你等一下,看看啥内容。”说完拆开信,飞快的浏览一遍,然后对胖丫说,“我姐姐带孩子可能要来看我,我是赶不上了,替我接待一下,怎么样?”
“没问题。”胖丫爽快地回答,,习惯性地抓抓羊角辫,笑呵呵地走了。
望着胖丫渐渐消失的身影,何其多摇摇头,其实,他只和胖丫说了一半,另一半他没有讲,那就是姐夫的工地出了事故,老板拒付工资,姐夫带着民工闹事,偷工地建筑材料被抓。已经被关进了拘留所。姐姐没办法,只好带着两岁的儿子准备回娘家躲一躲,可是,娘家早就没了,姐姐一旦真的回来。她该怎么面对呢?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7 20:21
2  
说是五花山并不为过,说是飞弧也不为过。中越边境的红河将像一把板斧,把整个一座山劈开。一道昏黄的水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哗哗流淌。站在山巅一看,对面的山上色彩斑斓,红的枫叶绿的棕榈黄的赫松,真是一幅美丽的图案。如果不是山上星罗棋布的明碉暗堡,还真以为是世外桃源,偶尔子弹出膛时的清脆震得不知名的鸟拼命地乱串。子弹的弧线很美,像流星。
这一幕经常出现在新兵的眼前,出了住宿的帐篷,就悠悠见南山了。
小健也穿起了军装,他又细又高,军装裹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王团长正在组织新兵练队形。第一天,他就盯上了小健。
“何健,出列!”他威严的一声大喝。
小健挺胸收腹,眼光平射,下意识地迈前一步。
“端起枪!”王团长又是一声大喝。
“是!”小健腿一颤抖,急忙大声回答。手忙脚乱地端起枪。王团长不满意的蹙蹙眉。不动声色地又命令:“枪口对准我。”
小健一惊,这是犯的哪门子邪,稍一犹豫。王团长又发令了:“执行命令,推弹上膛。”
小健几乎要叫出声来,可一看王团长那冷冰冰的脸,知道不是开玩笑。一咬牙,手脚麻利的摆弄,动作娴熟的像个老兵,然后飞快的将黑黝黝的枪口抵在王团长的胸腔。由于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撞倒。枪口正扫在王团长的纽扣上,只听一声响,被击碎的扣子一分为三,散落一地。小健的身子晃了晃,但很快就站住了。
王团长的脸上闪过一片喜色,但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是烧杀掠强的侩子手。是血洗村庄的强盗,你怎么办?”王团长威严地吼道。
“杀了他。”小健恶狠狠地回答。
“如果我是通缉犯,是要就地正法的凶手,可我还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怎么办?”
小健手一松,步枪“啪”地落在地上。王团长的脸立刻转阴,他大手一挥:“捡起枪,目标正前方,跑步出门。”
就这样小健被轰了出来,独自站了三个小时的岗。王团长才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大声说:“马上跑步去文工团报到。”小健一愣,似乎听错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王团长“再重复一遍,去文工团报到!”说完,他一转身又快速的消失了。
小健心里那个气呀就别提了,当兵是为了家仇国恨,为了某一天效命疆场报仇雪恨。可谁知竟去文工团,文工团唱唱呵呵的有个屁用。他越想越委屈,不知怎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此时,晚餐的号早就吹过,天快黑了。想一想没啥好办法,就磨磨蹭蹭的朝文工团的办公地点走去。
所谓文工团,其实只有七八个人。最多算是宣传队。团长姓褚,是个漂漂亮亮的二十岁上下的女兵。个子不高,四肢匀称。脸挺白,柳叶眉,丹凤眼。右耳朵下有一黑痣。痣中央有一根又黑又长的毛。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毛队长。之所以是毛队长,还有典故。据说叫毛队长是因为她的黑痣,手术三次都没有成功,相反的黑痣越来越重,毛越长越长。于是,大家都叫她毛队长,时间一长,她也无所谓了,索性改名褚毛毛。这下,就名副其实了。她能讲一口流利的越南语,是入伍三年的老兵,官级少尉。
在简陋的包公室里,她会见了小健,小健心里有气一声不响。毛队长倒是大大方方的握手,爽快地说:“是我朝王团长要的你,怎么,不高兴?”
小健一愣:“你要的我,为啥呀?我不想当演员,我要上前线。”
毛队长一点都不急,笑嘻嘻地说:“我们是团部的宣传队,业余的。听说你们民族山歌对得好,所以才要了你来独唱,我们服务对象是营团里,你想想,六百公里的国境线上有我们的哨卡一百多个,哨卡最多的三个人,最少的二个人,你让部队文工团怎么慰问演出,没办法,只好自己就地解决了。其实也没啥,有演出任务就演出,没任务时就回班里,不耽误你杀敌立功,怎么样?”
小健一听,才明白,这还差不多。
小健的心稳定了。先在文工团混呗,当兵吃粮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会有机会吧。
此时正值雨季,矮小的鸡臻犳长势迅猛,没几天就齐腰高了。叶稍既硬又尖。人在高大的椰子树下走,常常被刮得皮开肉绽。如果穿上雨衣,就会闷得几乎让人窒息。所以,我们的战士宁可淋浴也不穿雨衣。
王团长按照惯例仍在组织巡逻,经常是整整齐齐的出发,灰头土脸的回来。
文工团最近没有演出任务,小健也归队了。训练期一过。新兵连就分配了新的岗位。小健去了离团部一百八十公里的红河尔基哨卡。这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哨卡,对面就是绵延数百里的国境线,眼前是高约二米的界碑,上面刻着鲜艳的五星。每隔五十米一根水泥碑。每天在哨卡,除了吃饭就是站岗巡视。说真的不是一般的寂寞,是寂寞无边啊。
九月十八日,星期三,小健按往常一样巡视一遍,然后手握钢枪开始占一个小时的固定岗。
雨依旧在下,先是淅淅沥沥,没多一会儿经倾盆而泄。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雾气,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稍稍活动一下酸麻的手指,小健隐隐约约感到前方有人影错动。好像是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包围过来。
“谁,不许动。”一着急,小健竟用当地方言大喝一声,这一喊既提醒对方我已经发现你们,不要伪装了。又同时通知另一战友林子玉赶紧报告上级。
眼前的黑影子站起来,大大咧咧地往前凑。小健数了数,一共七个。领头的是一小个子,衣服褴褛,已看不出摸样。脸上全是红黄相间的泥土。肩头的肩章挺醒目,是少校。
“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小健暗想,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滑唧唧的竟然出了汗。
小个子凑到小建跟前,挥动着手里的短枪咦里哇啦的乱叫一气。夹杂这半生不熟的汉语。意思好像是说小健侵入了他们的领地,要马上退回。
“真是可笑。”小健暗想,“明明是非法入侵,还倒打一耙。”小个子用手枪抵住小健的腰,钢铁和肉体相撞的一刻,小健感到了疼痛和丝丝寒意。可他不动声色平静地目视前方。
其实,小健的心理矛盾极了。报仇的最好时机终于到了。真恨不得马上就把他们突突了。可又一想,教官讲过,军人就要以国家利益为重,暂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可又一想,如果这几个家伙把自己绑架出国界怎么办?林子玉有没有接到信息啊?
小个子一看小健没有反抗的意思,索性胆子就大起来。他哗啦一下推弹上膛,踮起脚尖,把枪口对准小健的眉心。
小健还是没动,钢铸铁较一般。
小个子一下没了兴趣,他收起枪。慢悠悠地从腰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不怀好意地对准小健的眼睛,刀尖几乎碰到明亮的眸子。其余的几个人也纷纷效仿。小健的两只眼睛前全是白光。
小健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心理一遍又一遍的在默诵:我是军人,我是军人......
此时雨停了雾也渐渐散去。正前方的丛林里,王团长一马当先,身后是全身武装的巡逻队。
小健的眼眶湿润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他亲人盼来了。
再用余光一扫,发现林子玉一手端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小个子的脑壳。一手举着相机。原来,这家伙早有准备啊。
一道刺眼的镁光闪过,小健和小个子被牢牢的定格在相机里。
小个子见势不妙,准备去抢相机。
王团长和巡逻队员一齐用越语大吼:“不许动。”宛如一声晴空霹雳,小个子挥枪的胳膊僵在半空。
林子玉也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怒吼。
小健就势一扭头,大骂一声:“狗杂种,不许动。!小个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犹豫一下,猛地把枪口对准王团长。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鸟儿也不叫了,到处轻悄悄的没一丝的声响。
小个子还要发飙,小健用枪一捅小个子的脸,正好扫在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小个子的鼻腔里立刻涌出鲜红的血浆。他随手一抓,满脸都是血,像京剧脸谱。
“马上滚回去!”王团长用越语又是一声怒吼。
小个子没了脾气,乖乖的收起枪。狠狠地后退几步,然后一猫腰,钻过被割破的铁丝网,狼狈的逃窜。
林子玉急忙按动快门,又是几道镁光。国境线的标记一目了然,以后就是他们想耍赖都不可能了。
望着那几个狼狈逃窜的越军,王团长的嘴角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在转过身,拍拍何健的肩头:“告诉你一个小消息,中央军委已经决定三日之内对月宣战,代号奋起还击。”
“真的?”何健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是他早就梦寐以求的大好事。这下,全村人的仇有的报了。
“看把你高兴的。”王团长又说:“具体攻击计划还没见到。估计是野战部队占大头,我们的可能性很好小。”
“为什么?”何健的眼睛瞪得像包子,“我们在边界,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同时受到的伤害也最大,不让我们上,哪有那个道理。”
“好了。”王团长不耐烦的挥挥手,“蹬鼻子就上脸。你以为就你何健有深仇大恨,就你何健知道报仇。拜托你用用脑,战争不是只为几个人的事,那是要深思熟虑的,那是通过谈判实在无法解决才动武的。懂吗?部队也是有分工的,边防军不守卫边境你还想当开路先锋呐,现在是陆海空协同作战,协同作战你知道吗?”
何健挠挠头,眼珠转了转,又不甘心地问;“我们怎么办?”
“凉拌。”王团长大声说。
“凉拌怎么办?”何健着急地问。
“我也是瞎拆的,估计得用我们维持秩序,保证大部队的安全。”他接着说,“我猜至少要有几十万大军从我们这里经过,在大军经过前一定要消灭对面二个师的护卫军,这个任务可能由我们来完成。”
“真的?”何健大喜过望。“啥时动手?”
“不要再问了,我都被你掏空了。”王团长笑了笑,“先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说。”说完朝何健挥挥手:“我们要走了,拜拜。”
“再见!”何健挺胸收腹,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此时,天空又飘起蓝色的细雨,没几分钟就漫起了白雾。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远方的天边闪现几道彩虹。特殊的地质现象告诉我们,暴雨即将来临。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越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啪”的一声枪响,树叶被震的哗啦一声抖动一下,一股巨大的水流呼啸落下。走在最前边的侦查排长稷飙一声惨叫。
“注意隐蔽。”王团长大喝一声,说是迟那时快,一个右卧马上躲到一颗巨大的合欢树背后。用几片芭蕉叶作掩护,仔细观察动静。
眼前竟然是一片开阔地,几个天然的土丘似一道屏障。土丘后有一丝的光亮。
“糟了,退路被断了。”王团长暗暗叫苦。
观察一会儿,他随手掐下二枚大的芭蕉叶片,取下后背的钢钎挖一堆红色的泥浆,用芭蕉牢牢地包住压实。然后卯足了劲,忽然的把这枚土炸弹抛到开阔地前。
一霎时,土堆后枪声骤起,十几条火舌喷出。土炸弹被击中,红色的泥浆加杂着绿色的叶片纷纷落下。
王团长数了数,有十三条射击孔,使用的几乎都是单发的猎枪,枪不怎么好。命中率可是不低。看样子不是正规部队,很像是地方的民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哆嗦一下,仿佛在土丘后正有几十双贪婪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注意观察,并向上级汇报。”王团长吩咐一声,就轻轻的来到稷飙跟前。这颗子弹正打到稷飙的肩胛,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军装几乎都被染红了,子弹是自制的那种,直线运动性不好,出膛后是横着击中的,创伤面大,子弹没碰到到骨头,卫生员立杰一伸手就把子弹取下来。清理完伤口,再涂上一层白白的药粉。然后用四个三角包包扎。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没想到在下河叉子里翻船。”稷飙是老兵了,抗美援越时就是一名班长,和美国人打了六年,他竟没有一点的伤。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此时他满头大汗:“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团长。我们包他们的饺子,怎么样?”
“我已经安排了警戒,并向上级汇报,稍等一会就会有消息,放心吧,不会让你的血白流。”王团长轻声说。
“我有个建议。”稷飙咬咬牙,“我看土丘不过百米,两侧是森林。我们是不是试包抄过去,侦察一下,这样会好打一点。”
“已经了解了,是不足百米。土丘后是三米深的沟壑,有近三十个射击孔,弹药挂在梯子上,最下层还有多少人看不清楚,从升起来的热气看约有近百人。梯子是用藤条搭的,还没有彻底完工,有人在用砍刀维修。这绝不是正规部队,顾头不顾腚。都窝再沟里,两翼根本没人警戒。我们爬到树上丢手榴弹,一丢一个准。一个都跑不掉。”王团长说,“就看上级怎么指示了。”
稷飙竖起大拇指;“团长就是团长,果然不同凡响。”“竟他妈的吹牛皮。”王团长粗暴地骂一句。
“团长,团长”电报员兴奋地凑过来,“上级来电了,要我们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自己安排。”
“真是太好了。”王团长又问,“还有什么?”
“自卫还击在二小时前打响。”报务员的声音兴奋的有些走调。重复了三遍才说清楚。稷飙狠狠地揍了自己一拳:“关键时刻,咋还受伤了,真是个熊蛋。”
王团长心里明白了,难怪对面的越南人胆大包天。战争开始了呀。
于是,他开始下达命令:“先回电上级。请求一个团支援,30分钟内到达。”然后,对一班长和二班长说:一班去左翼,抢占有利地形,最好能居高临下,多些个坚硬的浆果,绑在手榴弹的上面,越多越好,瞄准战壕往里扔,二班也是一样,等我枪声一响,一班先投,等战壕里的人往右移动时二班再投,一班这时用火力支持二班,趁这个时间我正面就能冲近50米,这样,我的手榴弹就直接丢进去,当最后的一拨手榴弹脱手后,就全线出击。”
“是。两个班长答应一声,准备去了。
他们一走,王团长就叫人丢芭蕉页包的土炸弹,一会一个,搞的越军不停的开枪。就这样一连丢了十多个,越军就懒的开枪了。
又过了约二十分钟,左翼的一班忽然开火,一时间,大个的土制手榴弹像一群黑色的乌鸦,铺开盖地从几棵大树上落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树叶成片的飘下来。几乎是同时,右翼的乌鸦也飞下来。越军似乎没有在意,当时就炸了影,藤条的梯子被炸断,人挤在一起,立刻有人端枪还击,完全是盲目性的乱放。
王团长咬咬牙:“冲锋。”
立刻正面的快速冲过去,里面的人看不清。只顾着两翼,没想到前面有人冲过来。慌忙转过头,此时,王团长已距土丘前不足20米。
“投弹。”王团长一声令下,所有的手榴弹准确的丢进了战壕。这一阵手榴弹是最致命的,货真价实的钢铁组合,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土丘坍塌了,当战士们从到跟前的时候一看,三米深的战壕至少被埋了二米,所有的越军无一生还。他站在土丘前,那个爽啊,就别提了。在打扫战场时。一个战士意外的发现了一条女人的围巾和婴儿的手臂,王团长不吭声了。脸色铁青。
在说支援王团长的那个整团,接到命令后立即就出发了,前卫连走得快,没多一会就和团指相距近千米,尖刀连长吴大发可不管这些,救人如救火。十万火急呀。连队急行军近一个小时,还没到指定地点。吴大发有些火了。十八公里的路程咋就走了这么久呢?喊来向导一问当时就傻了,雨水冲毁了路标,部队迷失方向了。眼前是一条大河,河水揣急。河上有一座桥,在浓浓的雾里时隐时现。
吴大发掏出罗盘,指南针滴溜溜的乱转。唉,地下矿物太多,楼盘失灵了。
“上桥!”吴大发挥挥手,“轻装出发,快!”
当时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想到,敌我双方的二支增援部队都迷路了,更想不到这两支部队意外的相遇了。走在最前面的吴大发有几次差点掉下桥。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他的枪管好像被什么铁器碰了一下,吴大发心里疑惑,就朝前凑,着一凑不打紧,他看见了一顶钢盔。钢盔下是一张越南人的脸。吴大发心猛地一惊,他没动声色的手起拳落,越南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枪的下了桥。后面的人连忙大喊大叫。吴大发急忙用越语喊后撤。几乎是同时,双方的抢都响了。就像两列高速运行的火车猛烈的搅在一起,谁都不可能退却。最先上桥的半个连队几乎是同时阵亡的,后面的人源源不断的又补上。没多一会儿,雾完全散去了。人们的眼前竟一条干涸的河床,桥上的人在面对面的射击,桥下的也搅在一起。到处是枪声,到处临死亡的惨叫,到处是刺进胸腔的爆响。
双方几乎是同时请求支援,于是,各自的四个整编师分别开进。最后,火炮也都来支援,一时间血肉横飞。
王团长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战场上千变万化并不奇怪,可今天的情形自己从没又听说过,更谈不上经历了。他留下几个人打扫战场。其余的快步前进,开赴新的战场。经过一个小时的急行军,他们终于到达了外围。此时战事正紧,光伤员就一千多。最高指挥官是69军副军长兼参谋长,陆军中将高子林。他听了王团长的汇报挺高兴,嘱咐他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三天的中午,越南当局受不了了,这不是中共的人海战术吧,人家有野战部队400万,后续预备役4000万,小小的越南怎受得了。可兵又撤不下来,怎么办呢?出动空军吧,于是,十九架战斗机升空,还没有到达前线。就遭到拦截,不到十分钟,十九架飞机全部玉損。下午一点,集团军的榴炮旅准时发射,车载榴炮竟越过正面战场,把整装待发的一个整师又消灭了。这下,正面战场的越军没了退路,只能乖乖的举枪投降……
战后,王团长荣立二等功一次,在表彰大会上,高子林问他怎么想起用浆果包手榴弹时,王团长一脸尴尬,语无论次地回答:“是军校学员何其多教我的……”
这一下,何苦来出名了。作战处长房达明亲自跑到军校拜访何其多。何其多也不客气。当即呈上洋洋万字的作战计划,房达明立刻就笑了:何其多,我咋就觉得你像个兵团司令呢?
何其多也不反驳,还耍贫嘴:“我要是男人,应该可以指挥一万人吧,当个师长总还可以吧......”
当何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事了,还是在广播里断断续续听到的,因为信号不好,听不真切。他几乎要钻进收音机里。翻来覆去的好多遍,才搞清楚。先是说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何健和林子玉研究了很久:该打屁股了,打谁的屁股?怎么个打法?是象征性的谴责还是真枪实弹的大打出手。再仔细听了一会儿,好家伙,是动真格的哩。
“这一下屁股还不要打烂。”何健想,“听口气是那么的轻松,稳操胜券啊。就像是成年人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打几巴掌,再给几枚枣子。而且只动用一个军区的资源,也就是四十多万人。再加上协同的部队,也不会超过六十万,还没有淮海战役中一方的兵力总和呢?”
何健心里像长了草,他捅了捅林子玉:“我们怎么办?”
林子玉眨眨眼睛:“你问我我问谁去。”
何健没了脾气,嘟囔一句,拎起枪站岗去了。
再说何其多自从交了作战计划,心里就没有平静过。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照常的上课下课。
前线开战几天了,捷报频传。可她一直也没得到通知。是不是首长太忙。把军校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军校正常的授课一直没停,教官号召大家写预估报告,这是军校的首创。要大家结合当前局势制定计划,时刻掌握战场动态。包括初期的隐蔽和实施。开战时世界各国的反映,预估会不会有国家派遣志愿兵参战或者提供弹药。战争结束的时间等。
难熬的一天过去了,何其多的计划得到了党委会的肯定,就连院长都不太相信,一个黄毛丫头倒像个战略家,眼光不但看得远,还看得广看得深。
“虽然是纸上谈兵,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政委李云龙也同意院长的观点。
据说这张作战计划表在总参也引起极大的震动。一时间,其他军校也纷纷效仿,从军事指挥到后勤保障,以至于协同作战都进行了大胆的编制。最后,命令来到:军区所辖军校学员编成二个团,隶属于69集团军。从事战场实践。这正是何其多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于是,学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写血书、表决心,突击写入党申请,统计个人物品。还真有慷慨赴死的意思。一切准备就绪,磨刀霍霍,只等在战场上小试牛刀了。
果然,没几天命令来了。武器和辎重也来了。一团和二团两个团的团长均有军校政委李云龙兼任。何其多任一二团副团长兼参谋长,邹国钦任二团副团长兼参谋长。
这下何其多美的简直要上天了,手捧着命令笑足颜开。白白的脸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太好了,民国初期黄埔军校就是编成二个团,一个团长由校长蒋中正兼任。二团团长由教官何应钦兼任。真枪真刀地打了六年,虽然二千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四百多。可是刺激呀。当兵嘛,何惧马革裹尸还。战死疆场不足为奇不足为怪。她乐呵呵地跑到楼下,给边防军侦查团长长王克林打个电话,王团长不在,据说是执行任务去了。
只要是执行任务,就不好再问,何其多放下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何其多暗想。不知怎么搞得,一接到命令,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克林荣。此时,她真希望有他的声音,哪怕就一句也行。
“参谋长,你的信。”忽然,从宿舍大楼里呼哧呼哧的跑来一个小胖子,圆圆的脸上挂着汗珠,两条小辫子想二根鸡毛掸子,晃来晃去。
“我的信,谢谢。”何其多来一边说一边接过信。那个小姑娘松开手,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胖丫,看你平时不注意锻炼,就这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能上战场呢?”
那个叫胖丫的女孩不屑地仰起头:“我是译电员,不用上前线。”
“那以后也嫁不出去啊。”何其多故意逗她。
“我可不着急,谁像你呀。”胖丫也故意气她,然后,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要走。
“等等,我有事和你讲。”何苦来叫住她,“我最近几天就上前线了,如果有我的信或者包裹请帮我收一下,如果我不在了就请转给我弟弟,他叫何健。”
“乌鸦嘴,你们是去前线体验生活,又不参加战斗,瞎说啥呀。”胖丫诡秘地眨眨眼睛,“快看心上人来信吧。”
“是我姐姐的信。你等一下,看看啥内容。”说完拆开信,飞快的浏览一遍,然后对胖丫说,“我姐姐带孩子可能要来看我,我是赶不上了,替我接待一下,怎么样?”
“没问题。”胖丫爽快地回答,,习惯性地抓抓羊角辫,笑呵呵地走了。
望着胖丫渐渐消失的身影,何其多摇摇头,其实,他只和胖丫说了一半,另一半他没有讲,那就是姐夫的工地出了事故,老板拒付工资,姐夫带着民工闹事,偷工地建筑材料被抓。已经被关进了拘留所。姐姐没办法,只好带着两岁的儿子准备回娘家躲一躲,可是,娘家早就没了,姐姐一旦真的回来。她该怎么面对呢?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7 20:22
3
位于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弘扬中路365号的康安小区此时热闹非凡。大批的城管聚集在这里。十几辆行政执法车的霓红灯闪烁不止。
何大姐正在低矮的工棚里哄孩子睡觉。这里的条件太简陋了。彩钢瓦围成的工棚一长溜有三十多间。都涂着蓝色的廉价油漆。棚顶杂乱无章的堆着粗细不同的电源线、水龙头、废纸箱等杂物。蜘蛛网一般的晒衣绳挂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风一吹,啪啪作响。
这就是由台湾人投资兴建的高档住宅示范区。老板姓嵇。在以林姓和陈姓为主的台湾,吴姓显然就是外地流入人员。嵇老板五十出头,细长的腿像一对螳螂的足。他经常穿地溜光水滑,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条鲜红的领带。一年四季总是挂在脖子上。他酒量很小。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多的那种。他的人生格言就是有酒有乐有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看人下菜碟,这家伙秘书经常换。用他的话就是人不青春枉少年,可怜他年过半百,还硬撑年轻。
为了拿到小区的建设项目当初他可是煞费苦心。求爷爷告奶奶的托门路找关系。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顺利拿到了标书。这下他可神气了,走路像螃蟹似的简直就是横冲直闯。
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合伙人一计算成本,眼睛当时就直了。投入前期成本过大,怎么算都是个亏本。
怎么办?
嵇老板经过周密的计划。大手一挥:既然上了马,就一定要走下去。干是必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人力资源上下功夫,争取以最低的价格做最大的事。最好的对象是农民工。农民工好欺负,容易接受。
就这样,竞标的时何其丽的丈夫汪一彪意外中标。也难怪,老实巴交的他怎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呢?当初汪一彪很感动,还以为自已捡个大馅饼。干了一溜十三遭。吃苦自不必说。可一年下来还是没拿到几个钱。何姐夫是包工头,自然是心急如焚,于是就拿着合同打官司,谁见了合同都说能赢,可就是没钱给。一来二去农民工的信心也没了。有些人就劝何姐夫说算了,自认倒霉吧。谁知何姐夫眼睛一瞪:停工待薪。不信他不给钱。
于是,整个工地就真的停下来。
喧嚣的工地一旦静下来,损失可就更大了。十几台吊塔像伸着长脖子的鸭。钢筋水泥散落一地。建筑模板被雨水泡的发了白。铸件的表面已经开始生一层厚厚的锈迹了。
嵇老板的光辉形象一下没了踪影。之前参观学习的车辆络绎不绝。现在是门可罗雀。走车的机动车道被法院帖了封条,代表实力和权贵的石头狮子被涂成了黑色。门前立一块横匾,上面写着鲜红的大字:天地良心,讨还血汗钱。
嵇老板私底下找何姐夫几次,先是威胁恐吓。何姐夫也不是善茬子。铁心要钱,油盐不进,弄得嵇老板尴尬无比。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在何姐夫面前时唉声叹气,叫苦连连。动情处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搞得何姐夫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嵇老板也善于察言观色,一见火候差不多了,就笑眯眯地递上一个大包。何姐夫满脸疑惑的打开一看,是整整齐齐的十捆暂新的人民币。还散发着油墨的香味,整整的一万元啊。
何姐夫的脸一阵一阵绿,厚厚的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默默地在一张纸上写了收条,出人预料的对嵇老板小声说:“先收一万,其余的也准备准备,不达到目的我们是不会复工的。”说完,拿着钱,默默地走了出去。
嵇老板那个气呀,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家伙,真反了他了。
再说何姐夫一回到工棚,就把钱分给了工友。又把情况简单介绍一遍,大家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忽然有人提议:“干脆拿工地上的建筑材料去废品站卖。能弄回来多少就多少,然后回家种地,可不在城里混了,咱实在,总是受骗。”
何姐夫心烦意乱,倒在床上一根接一根的吸烟,一声不吭。
又过了几天,嵇老板还是没有发工钱的意思,大家一合计,还真的偷了物料去卖。当何姐夫知道消息的时候大家早就跑光了。工地上一片狼藉,除了吊塔没拆,挖掘机被开走,搅拌机拆的七零八碎。电线等小料也一扫而光。
除了何姐夫,所有的人一夜消失。
嵇老板一口咬定和姐夫是主谋,警察也介入了调查,不关何姐夫的啥事,就有意替他开脱。谁知何姐夫眼一瞪:就是主谋咋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何姐夫心一横,警察也没办法,只好把和姐夫拉上了警车。何姐夫倒也洒脱:嘿嘿,还是第一次坐警车呢,挺舒服的。
警车前脚一走,何大姐就开始收拾东西,城里是不能呆了,还是回老家躲躲吧,虽说因为逃婚离家出走,可眼下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啊......
何其多心里那个急啊,大战当前,怎能安心保家卫国呢。好在教官李云龙颇具慧眼,从她飘忽不定的眼里看出了端倪。很快就了解了来龙去脉。在逐级上报。这就通了天了,当前稳定军心是当务之需,当务之急。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于是李云龙亲自前往处理。没几天,何姐夫无罪释放,还获政府赔偿一万元。嵇老板的工程被勒令停工。所批土地被收回。据说当初嵇老板很不服气,在一次谈判中,还来个下马威,带领十几人耀武扬威的围着顾明。还指手画脚:“你知道我是台湾人,我崇拜三民主义。遵守法律和规章,我的车子是黑色的牌子,还提供了大龄的便利,你们不是瞎扯吗?”
“你别说了,党了解你,不是不处理你。”李云龙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说,“好有好报,坏好坏报。不是不报,机会没到。政府给你挂黑牌。是照顾你们的感受。既然能挂就能摘。尤其是对害群之马,早晚要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是台湾人。”嵇老板力争。
“台湾也是中国的。”
“你们大陆......”嵇老板话还没说完,
“你他妈的台湾.....”李云龙骂人的样子也挺和善,“我告诉你啥时台湾人。”说完,掏出手枪,握住枪管,对着嵇老板得头就是一砸:“给脸不要脸......”
嵇老板立刻像一滩烂泥,歪在地上。
跟进来的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哄而散。
还有人说嵇老板对他的工地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有他的心血。当时的场景也挺令人心酸,嵇老板整洁的眼眶上留下二行清泪。不远处,他的曾经的手下静静地伫立在风里。空气异常压抑。最后,嵇老板举起手铐,和大家挥手告别:三年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一定会回来的,说完,一回身钻进囚车里。
不过,何其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收放下了。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7 20:24
4
    1979年的世界还处在冷战时期。苏联和美国两个超级大国南北对立。成型势均力敌的对等状态。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国,无论军事力量还是经济力量都远远落后与两大势力。无论怎样都难以与之抗衡。尤其是自珍宝岛战役以后,中苏关系降到了冰点,曾经的老大哥小老弟的亲密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国政府也力挽这种不利的局面.但终没达成共识。倒是庄则栋的“兵乓”球无意敲开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大门。这一枚小小的银球就成了桥梁和纽带。随着美国总统尼克松秘密访华,中美邦交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这正是苏联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明显而潜在的危险使他不得不拼命拉拢中南小国越南。想从战略上获得亚洲最后一块跳板。
    越南自称是亚洲小霸王,并公开承认自己是继美苏之后的第三军事强国,为了迎合苏联的心理,开始有目的有计划的反华排华。自1975年春夏之交开始,逐步关闭华人在越南开设的商埠和学校。驱逐华人和外教人员。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1978年的秋季,政府公开终容罪恶势力肆意抓捕华人,强奸妇女,焚烧华人的房屋和物资。
    不仅如此,越南军方还在边界公然挑起事端。深入我们境内40公里埋设地雷,设置障碍。挖掘工事。视我们的警告为耳旁风。并且还得寸进尺的枪杀边民,抢夺粮食,牲畜。
    中国人气愤了,全国上下一片声讨声,要求政府公开惩罚一下越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此时,国际环境对我们相当有利。79年中美建交。苏联得到了孤立。于是就丧心病狂的支持越南对我进一步的加紧挑衅,以破坏刚刚建立的中美友好关系。当时国务院第一副总理邓小平正在访美。当绝密材料从千里之外的北京送到纽约时,邓小平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胸有成竹的告诉美国人:小朋友不听话,是要打打屁股了。
    这是一种既是关爱也是义正词严警告当天就出现在路透社的头条。一时间世界各大媒体竞相转载,中国顿时撑了全世界的焦点和核心。吸引了全球所有的目光。当时的广播几乎天天在播:亚洲烽烟再起。战事一触即发。
    1979年的天气刚刚变暖,南国的椰林也刚刚吐出一丝新绿。芭蕉的叶子还焦黄未落。一阵急促的炮声,打碎了宁静的初春。中国军队的争义还击开始了,共二十万野战部队在强大空军的配合下,跨过红河。从东西两侧包抄进攻。西线大军在杨得志的率领下,仅用18天的时间就攻克老街,河坝,东线大军在许世友的统领下,轻松拿下巴郎,凉山。自此,通往首都河内的道路一无险可守。功刻河内指日可待。
    何其多所在的学员二团就被编在东线许世友的麾下。这完全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或者说是大人欺负小孩子的游戏,当时强大的炮火齐鸣,山巅河谷都变了颜色。浓浓的烧烟久久不散。越南人倒也顽强,全民皆兵,拿起枪就是战士,放下枪就是农民。这一办法使我们吹亏不小。战争要求老百姓远离战区,可越南人偏偏往上凑。炮兵老大哥手一软,常常就被人家抢了先。
    何其多的学员团是第三梯队,
    第三梯队就是纯粹的预备队。连第二梯队都轮不上,何况第三梯队。就以为这个,何其多很不爽。第二梯队还能抓个俘虏,打扫个战场。第三梯队就只能替人家看管俘虏。更可气的是同样学员一团却被编为第二梯队。王克荣那个气啊就别提了。偏偏俘虏又不听话,要吃要喝还糟蹋粮食。当时的政策是有待俘虏,打不得骂不得。学员们私底下哀叹:这哪是俘虏,分明是一帮祖宗嘛。
    打凉山时,第一梯队进进退退还几次。看样子挺艰难,可是上级就是不让第二梯队上。当时西线战事已经停住。部队就对休整。
    何其多经常去看望那些从前线撤下来的战士,没有狼狈的迹象。个个生龙活虎,每天吵着要重返战场。
    “怪了,这哪像是没打赢啊,倒像是有计划的军事转移。”她想。回到团部,就一营长予天道,予天道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搞不明白,两个一商量,决定去找老师李云龙。政委李云龙是军校军事教官,是团里唯一的教师级的指挥官,是名副其实的一号首长,他笑眯眯的带领他们来到沙盘前:“仔细看,凡事须的研究,才好说明。”
    何其多和予天道面面相觑,沙盘是学员自己做的,所有地物地貌都标示得一清二楚。自谅山之前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研究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
    李云龙凑过来,点了点他们的脑袋:“动动脑筋。”
    “老师,学生实在不知。”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李云龙问:“那你们告诉我啊什么是战争,为什么要战争?”
    “战争是化解矛盾的一种手段,是用军事的办法解决........”
    “停停停。”李云龙连连叫停。“那是纸上谈兵,我不要这些,我要干的,纯粹的东西。”他伸过手,做个出拳的动作。继续说:“我们的声明你们不是都看过了吗怎么到应该用的时候就忘了呢?想想看,我们的目的是惩罚敌人,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而不是攻城掠地。其根本就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迫使他们在平等的友好书上签字。所以,我们就是要打打停停,从另一个角度告诉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我们不是侵略者......”
    两个人大喜过望,一起竖起大拇指:“老师就是老师,德高望重啊。”
    再看看沙盘,何其多小心地问:“老师,要是越军不来支援呢?”
    “我计策是一箭双雕,如果他们继续不来增援,谅山之敌必不能守。有三条路可以供他们选择,一是弃城,撤出河内。二是投降,三是死守待援。很明显,第一条他们不能,也做不到。第二条他们也不能,也不敢,因为他们的眷属都在河内,一人之责会殃及全族。所以,只有第三条了,我们放长线钓大鱼,和他们玩游戏。我们能玩会玩善于玩,他们玩不起,如果河内在不发病增援,他们最恨的不是我们,而是黎笋集团了,这就是我们要达到的目的,黎笋明知游戏的规则,还得硬着头皮陪我们玩下去,见死不救的罪名他背不起,明知是火里浇油,他也得浇,要不谁还死心塌地替他卖命呢,明白吗?”
    “还是老师高明。”两个人惊叹。
    “不是我高明,是战争才使我有了认识世界的机会。又给了人类改造世界的机会。战争的多元性时时会显现,我们是正义之战,世博的大多数人民的理解和支持。所以,战争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李团长语句轻松,不像是在讲血与杀戮的战争,而像在娓娓道来一个美丽的故事,“你们了解越南吗?了解越军所用的武器吗?了解越军的指挥官吗?我告诉你,越军的武器多数是美国人留下的,只有一小部分是苏联提供的。武器的性能我们了如指掌。越军的最高指挥官武元甲是在中国学的军事,想想看,一个学生怎么能斗得过老师呢?”
    何其多看了看予天道,予天道正好也瞧了一眼何其多。二个人谁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听着。
    李云龙也觉得话说得有些过头,他不愧是教官,话锋一转。接着又说:“当然,你们就不同了,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师夸奖,学生怎能超过老师呢,一日为师,终身弟子,哪敢妄自菲薄。”予天道谦虚的回答。
    “好了,不扯远了,你们还是再看一遍我们的公告吧。”李云龙一边说,一边把公告递过来。“要领会意图,不能鲁莽行事,俗话说砍柴不由东,累死也无功。”
    何其多接过来一看,是新华社奉中国政府之命发布的公告,全文如下;
    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一贯的立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中国边防部队忍无可忍,奋起还击。完全是正义的行动,我们要建设自己的国家,我们需要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我们不愿意打仗,我们要的知识和平与安宁的世界。再给与越南侵略者应有的打击之后,中国军队将严守祖国的边界。
    “果然是现代版的讨袁檄文,既严明了自己爱好和平的愿望。同时也给敌人义正词严的警告。真是大国风范的体现啊。”予天道感叹万分。
    “报告。”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进。”随着话音,通讯员快步走进,是作战任务来了。
    李云龙迫不及待地打开:学员二团暂划归东线768师的梯队。......
    三个人大喜过望,有第三梯队上升到第一梯队,真是质的飞跃。何况768师师长廖锡龙的大名他们早有耳闻。
    “集合队伍,马上到集合地点。”李云龙脸上的笑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面孔。
    “是!”作战参谋响亮的一声回答,出去传达任务去了。
    没多一会儿,全团集结完毕。这是一支年轻的部队。几百张娃娃脸故作严肃的样子也挺可爱。全团只有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按照之前的分工,团长兼政委李云龙和一营长予天道留守指挥。何其多率部队出征。李云龙和予天道做完战前动员就回去了,何其多最后讲话,除了千篇一律的动员外,她还下令部队开拔,二十分钟以后到达预定地点。
    部队出发了,此时天色已暗。没有灯光,没有口号,只是整齐的步伐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到了埋伏地点,才发现有许多兄弟部队早就到了。都在静静的等候。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装上挂着疲惫。但斗志昂扬。劲头十足。
    安顿了部队,何其多直奔师指挥部。
    作战会议还没有召开,二十几位营团长围在沙盘前指指点点。
    “师长到。”随着声音,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军人。他身材不高,戴一副眼镜。威严里透着智慧。他就是此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七兵团768师师长廖锡龙。
    大家起身敬礼。然后热烈的鼓掌欢迎。
    廖师长微笑着坐在正中的座位上,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威严地用目光巡视一圈,大声地说:“同志们,大战在即。首说先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步调一致.....我向大家介绍两个新人,一个是军校学员一团参谋长邹国钦,另一位是巾帼女英学员二团参谋长何其多。
    邹国钦和何其多正好是面对面坐着的,几乎同时应声而起。
    所有的人目光一齐射过来。
    何其多心里一惊,这就是桂林军校的高材生,人称军中小诸葛的邹国钦。
    廖师长还在讲话:“其实,军校学员纸上谈兵的作战计划不乏英才。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经过洗礼和锻炼的。只有这样的指挥官,才了解战士,了解战场,了解生命的含义。两位,此役是军校生的首次登台。主要是学习和实践。要提醒学员注意流弹和冷枪。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战争,什么是缜密的计划,什么是无懈可击。我敢说,任何一丝的漏洞,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整个战事也可能前功尽弃,明白吗?”
    “明白!”邹国钦和何其多一起响亮的回答。
    “散会!”
    出门的时候,邹国钦凑过来热情地伸出手:“你好,大名鼎鼎的何参谋长,我也是学员,邹国钦。”
    “久闻大名,只是无缘见面。军中小诸葛,名不虚传。”何其多热情地和他握手,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她的手臂之间传递。
    “哪里哪里,你们是军事指挥,我们只能是牵马坠镫。你们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我们只是小范围作战,哪敢比呀。”邹国钦笑呵呵地说。
    “抬举了。”何其多拱拱手。
    “真的。”邹国钦又说,“我们是按图施工,不懂战略。能歼灭一个排一个连就不错了,不敢奢求。”  何其多还想对付几句,一看他虔诚的样子,就打住了。
    “何参谋长,战争结束,我请你喝茶,也还学习学习陆军指挥,怎么样?”邹国钦又说。
    “不如谁先立功谁请吃糖如何?”何其多笑眯眯的说。
    “好,一言为定。谁立功谁请吃糖,不过,不是一个人,是全团,一人一颗,如何?”邹国钦挑衅的说。
    “好,一言为定。”何其多手一挥。“大丈夫言出必行,驷马难追。”
    “哈哈哈......”邹国钦眨眨眼睛,心想:这次算是亏大了。
    于是,挥手告别。
    何其多回到了隐蔽的地点,看了看夜光表。离规定的进攻工时间还差二个小时。
    身后忽然快步跑来一队战士,每个人都扛着笨重的带天线的排雷器。行色匆匆的穿过隐蔽区域。
    果然,他们钻进面前的小树林没多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再朝前就是开阔地了。越军似乎也有所察觉,探照灯开得雪亮,二十几名战士完全暴露。
    “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狙击手射灭了灯。
    越军马上放起了照明弹,整个城下亮如白昼。同时城门上的机关枪响了起来。前卫的部队也开始还击。一时间,枪声响成一片。
    “砰砰砰!”又是三颗红色的信号弹,我军的炮兵发言了,一串串的火舌掠过头顶,直射到开阔地上、城门里,顿时,引响了地雷,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天动地。城门上一片火海。
    二十分钟,炮火一停,工兵继续排雷。
    何其多看看表,离总攻时间还差20分钟。
    排雷还在继续中,越军又开火了,又是短促对射。
    离总攻时间不到五分钟。何其多那个急啊,恨不能自己也冲上去,
    忽然,她的眼睛直了。这是何等壮怀激烈的场面:所有的排雷战士几乎同时横过身体,二人一组,滚着前进。
    “轰隆轰隆......”地雷一个接着一个爆炸,眼前立刻血光一片。
    “轰隆轰隆......轰轰隆隆隆.......”又时一连串的爆炸声。
    第一排的战士牺牲了,第二排的没有犹豫,继续翻滚着身体,继续向前。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又时一连串的爆炸。
    渐渐的眼前平静了,硝烟散了。最后的一名战士靠在城墙外,艰难的举起手里的红旗,撕心裂肺的大喊:“为了祖国,同志们,冲啊......”
    总攻开始了。所有的大炮发出了地动山摇的怒吼,疾风骤雨的流弹喷射出灼人的火焰。震撼心灵的坦克隆隆驶过。战鹰划破天空,的铿锵声......如果不是身历其境,是难以描述当时的壮观:一种被钢铁和炸药所征服的无以伦比的巨大刺激,使人血脉喷张,原始的冲动压抑不住拼杀的愿望。
    何其多手握短枪,眼睛瞪得像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她身后,所有的战士和她一样,脸色潮红,热血沸腾。
    然而,冲锋的命令始终没有。野战部队早就举着旗冲上去了,嚎叫着跃出了战壕。就连邹国钦所在的一团也上去了,经过何其多的身边,还特意做一个劈的动作。耀武扬威地晃晃指挥刀。
    眼前全是冲锋的队伍,从不同方位源源不断上了战场。照明弹凌空炸响,子弹射出的弧线交织在一起,五彩纷呈。
    远处的城头,硝烟渐渐散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大土堆,上面凌乱的散布着人体的碎片。
    冲锋的命令终于接到了,何其多第一个跃出战壕。不到十分钟就冲过了开阔地,顺利的随着人流涌进城里。
    此时,战役已经基本结束。偶尔会有一而声枪响,卫生队的女兵正在抢救伤员。
    整个战役计歼敌一个整旅,两个特种连队。共约3500人。在第一轮的炮击中几乎就损失过半。侥幸活下来的几乎所有人的耳膜都震破,傻子一样的发呆。还没搞清怎么个情况,就稀里糊涂的被抓了俘虏。
    越军城防司令部里人声鼎沸。这栋四层的庞大建筑有一半被夷为平地,另一半却完好无损。好的甚至没有一个弹孔。就是所有的玻璃都碎了,凌乱的散在地上,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当我军冲进来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人多喝醉就一样东倒西歪,到了近前才发现每个人的口鼻都渗着鲜血。城防司令是个陆军上校,胖胖的像个矮冬瓜。他有严重的心脏病,一直没有醒过来。后来经军医鉴定是死于心脏痉挛,剧烈的震动终于帮助他上了西天,第一个冲进来的战士也因此少了一枚奖章。
    主力师长廖锡龙被围在中间,他的脸上少了严峻,多了几分笑容。
    何其多却懊恼无比,师指挥部都进了城。自己还在待命。被甩在后面一大截。不要说是拼刺刀了,就连个活的越军都没见到。倒是学员一团抢了先。邹国钦手里举着越军的旗帜,兴奋地嗷嗷直叫。他曾经暂新而宽大的军服上血迹斑斑。
    “学员兵打得不错,到底是科班毕业。”廖师长拍拍邹国钦的肩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动作灵敏,行动迅速。敢打敢拼,可贺可喜啊。”
    “谢谢首长鼓励。”邹国钦猛地抓住廖师长的手,原本邹国钦手上的血污立刻弄了廖师长一手掌。廖师长一点也没在意,哈哈大笑。
    “我们是自卫还击,不能升国旗。那就升你们学员的校旗吧。告诉越南当局,我们后继有人。毛主席早就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廖师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机。“同时也鞭策其他连队奋勇杀敌的勇气,争取在下一个战役取得更大的胜利。”
    “让战旗鼓励我们再接再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邹国钦大喜过望。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指挥部里,所有人都一声怒吼。
    一个学员展开校旗,邹国钦接过在手,熟练地帮在旗杆上。一拉绳索,鲜艳的旗帜迎风飘扬。正好一阵风吹过,旗帜威严地猎猎作响。
    “祖国万岁,人民万岁。”邹国钦带头欢呼。
    “祖国万岁,人民万岁。”近万人同时呐喊,真是震荡山谷,响彻云霄。
    何其多站在人群中,简直是无地自容。相同的学员兵,不同的待遇。
    “廖师长,我有意见。”何其多犹豫一下,随即抬起头,迎着廖师长的目光。“同样的学员兵,同样是报效祖国,同样是杀敌立功,为何师长偏袒一团,而视二团于不顾。”
    “道理很简单,你们是学员兵,在我眼里,一团二团没什么不同。都是要经受战火洗礼的。不同的是一团时陆军指挥,是要身先士卒,洞察战事与战况。二团是战略战策,我要的是应变和独立作战的方案。当然,你们一团和二团都一样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告诉你们,战事刚开,以后能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吗,我们要稳扎稳打,不能一时冲动。要冷眼心细,不能急于求成,作为军人,我无需再多解释,你们明白吗?”廖师长笑眯眯的说。
    邹国钦凑过来,他把缴获的军旗一角递给何其多:“应该是我们学员兵的光荣。”
    廖师长微笑着点点头,很高兴的样子。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按照预案,学员二团担任子夜24点到凌晨5点的警戒任务。
    何其多心情复杂地回到了临时搭建的指挥所:一间破旧的民房。
    三个营长都等在那里,十四个正负连职干部也等在那里。
    “今天的警戒任务很重要,还要老规矩设三道岗,尽量多用冷兵器。一万多人的生命就在我们的手上绝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临时决定加一道暗哨,大家明白吗?”
    “明白。”大家一起回答。
    大家陆续退出了指挥所,何其多毫无睡意,靠在竹床上。掏出地图,借用手电同微弱的光亮仔细浏览地图上的各种符号。这是一座叫小高平的县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山的标识是密密麻麻的等高线,纵横交错的挤在一起。很明显是地势较高。最高处的后端是一马平川,直通高平。水师熙河,弯弯曲曲的直奔小高平而过。在西门外一个270度的回转,又向东流去。
    “如果越军注水淹城怎么办?”何其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不再犹豫了,整了整武装带,准备出门。正好警务员也闯进来找她,说是廖师长叫她去开会。
    “是现在?”
    “是,廖师长的传令兵在门外等。”
    “好,马上去。”
    外面很暗,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何其多跟着传令兵,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进。
    廖师长的指挥部里,几个营团长和一大群作战参谋静坐两排,表情严肃。
    廖师长坐在首席,他摘下眼镜,和蔼的说:“何参谋长,我们临时召开军事会议。想听听你对当前防务的看法和预想。”
    何其多也不客气,她转身来到沙盘前。指点着花花绿绿的标识物说:“首先是警戒,我们团的安排是......”
    廖师长很满意,微笑着点点头。在座的军官也表示满意。
    “还有一点,我觉得我们所处的地方时个小盆地,不适合屯兵,换言之,我们已处在危险之中。”何其多不紧不慢的说。
    所有的军官都瞪大眼睛,先看何其多,再看廖师长。
    廖师长不动声色:“兵无常势,水无常态,谈下去。”
    “如果越军来偷袭,在山上只要一个炮兵营,我们可能就要蒙受灭顶之灾。或者注水淹城,我们一定损失不小。严重一点的,双管齐下,我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廖师长邹邹眉头;“继续说。”
    何其多清清嗓子:“我建议在山巅住至少二个团的兵力。另派一个整团在西门连夜挖沟改河道。”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廖师长又问。
    “目前尚无良策。”
    “哈哈哈。”廖师长放声大笑,其他的军官也跟着笑。
    “怎么,我错了吗?”何其多诧异地问。
    “何参谋长,我告诉你。”廖师长接着说,“我军的优良传统就是敢打敢拼,敢于连续作战。所以,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正在运动的路上,如你所料,我们在山巅确实有两个团。其余的人马连夜抄小路埋伏在尾翼。再有一小时,这里交给你的或者说是你所警戒的只是一座空城。我们的任务就是夜袭高平,以一大部力求全歼出城之敌,以一小部攻取攻取高平。”
    “为什么又把我们抛在后面?”何其多小心地问。
    “这次没有,我已决定学员一团和二团统一归你指挥。”廖师长说。
    接着作战科长详细讲解了作战构想:据可靠情报,越军会有一个营的工兵放水淹城,之后是三个团抢占山巅,然后以重炮击我。水一淹,炮一击,就稳超胜券。我将计就计,以我主力设越军伏聚歼主力三个团,以师直属营巧功高平。越军的一个整编工兵营,就由学员一团和二团出其不意攻击......”
    “明白。”所有军官一起响亮的回答。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9 19:18
  5
  回到了团指挥部,何其多的心里还是无法平静。她深深的被即将展开的战争所震撼。国是民之本,民是军之源。军事不是政治,但能主宰政治的进程。无论如何,军事的行动必将影响国之生计。影响无数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她困意皆无。脑海里再一次过滤一遍准备工作的点点滴滴,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漏洞。
  还是去巡哨吧,看看守卫空城的战士的情况。战事一开,必将有的人牺牲,生死离别尽在咫尺之间。于是,她穿戴整齐,推门去一营。三营足以称得上是全团的主力,清一色的男性,又称和尚营,营长是班中流,河北沧州人,出身武术世家,一整套的八卦掌打得出神入化。
  刚一接近营地,就被暗哨抵住,一声低低的细声响起:不许动,口令。讲的前一句是越南语,后一句是普通话。这是学员二团创造的,一来可以是对方一时辨不出你的身份,也好有时间准备和鉴别。
  “还击。”何其多低声回答。
  对方持枪从草堆理站出来,最近一看,笑呵呵地敬礼:“参谋长好。”
  何其多个急忙回礼。然后拍拍战事的肩膀:“怎么样,冷不冷?”
  “冷倒是不冷,就是太潮湿,还有蚊子,这里的蚊子多得难以想象,整整围着我叫了半夜。烦死人了。”战士回答。
  “都是骗人的,就像我们面前的敌人一样,只瞎叫唤,不会咬人。”何其多幽默的回答。
  一边说话,一边往营部走,掀开遮光的门帘,嘿,全营几百号人全在这里,班中流正在讲话,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大大的包裹,还有厚厚的一摞信件。
  “参谋长?”班中流有些惊愕,他犹豫一下,然后一跃而起,“请参谋长讲话。”
  其实,何其多心里有些不快,休息时间还搞聚会,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笑呵呵的说:“要上阵杀敌,心情激动睡不着是不是?”
  “不是,我们在写家信和入党申请,要不明天光荣了,就啥都晚了。”一个战士直接的回答。
  “是这样啊。”何其多笑眯眯的挥挥手,“有什么豪言壮语,我也学习一下。”
  “现在不行。”班中流说,“我想请参谋长帮忙送回国内。怎么样?”
  “没问题啊。”何其多的回答,立刻有战士鼓掌欢迎。
  “还有,讲话就免了,大战在即,要好好休息。保持旺盛的斗志,明天才好杀敌立功。”顿了顿。她接着又说,“我还要去二营看看,你们也不要太晚,注意身体。”说完,和班中流回敬军礼。拎着包裹和信件,返身出了营部。
  此时,周围静悄悄的,她隔着窗棂,看到一丝光线在遥远的天边射出......几乎是同时,几片雨丝落下,接着就是瓢泼大雨,还有冰雹。雾气也开始弥漫,而且越来越浓......
  不知不觉,二个小时过去了,何其多指挥部队悄悄的行动,先把一些衣物栓在固定的树枝上,再把几个水壶和挎包绑在房顶显眼的部位。然后再运动到了制高点,在山巅的一处丛林里,秘密的隐蔽下来.
  不多时,就听到水声渐起。先是哗哗的流过,猛然间就像憋足了气的球,忽然暴发。牛一样的怒吼。空无一人的村庄立刻灌满了浑浊的水,枯枝烂叶浮满水面。还有无数的竹子在相互碰撞,房屋不断地倒塌。溅气的水柱显得很高。
  远处开阔地,一队队的越军蜂拥而至。每个人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黑压压的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雾气太浓,一下很难判断有多少队伍,
  这是,通讯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一纸电报送上,何其多展开一看:越属15个村庄的农民都持枪助阵,约有千人,已令学员一团火速支援,总指挥由学员二团参谋长何其多兼任。总攻时间定为九时二时七分......
  何其多点点头,叫来通讯员。口述命令:一营迎头攻击,二营提前三十分钟包抄到敌后、三营配合学员一团侧面夹击。
  越军显然一点也不了解我军的作战安排,他们来到崖边,看到水淹的村庄高兴的不得了。更多的人挤在一起。
  随着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我军的炮火发言了。
  因为气象专家早就预知有雾,所以飞机并没有出动。
  越军惊呆了,许多人伸着脖子鸭子一样的看着时隐时现的信号弹。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炮弹飞跃我们的头顶,美丽的弧线像一条条彩虹挂在天空。几乎是同时,越军的炮兵阵地也开始还击。一时间炮弹在空中对撞。碰出耀眼的火花。
  一个小时之后,越军阵地上的炮哑巴了。
  我军又是一个半小时排山倒海的功击,越军立刻炸了营,四处乱串。炮兵重新调整诸元,又是一轮地毯式的轰炸。这回越军是真正的乱了套,前军拼命向后跑,后军急着朝前拥。
  “方向确定,定位100.”何其多几乎是在用明语指挥。
  这次是榴弹炮,劈头盖脸的泼来。一串串橘色的火焰自天而降。
  “射击。”何其多一声大喝。
  所有的轻重机枪一起叫起来,越军抵挡不住。就死命的朝岩石下大树后躲。
  雨停了,雾也散了。自西向东十几架银鹰呼啸而来。穿过云层就直接丢下成吨的炸弹,还不时俯冲射击,打的得两翼的攻击凶猛无比,越军一见突围不成,就又调整部署,集中优势兵力向高平靠近。
  站在高处的邹国钦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大手一挥,近千只自动火器同时开火,密集的枪声震耳欲聋,越军大片大片的倒下。邹国钦不住的指挥小炮射击,距离太近了,炮管几乎是直的,越军慌慌张张的挤作一团,远处,何其多见绿色的洪流肆无忌惮的奋力穿插,很快,越军被压缩在不大的区域里,战场上到处是我军的呐喊声,子弹出膛的铿铿声,还夹杂着越军声嘶力竭的惨叫…….经过激烈的战斗,大部越军被奸,只剩下十几人还一边拼命还击,一边向高平靠近。
  “绝不能让敌人跑掉。”何其多大喝一声,“一营,跟我来。”说着,端着枪,冲在最前面。战士们也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越军一边还击一边跑,不时有中弹的倒下。到了高平城下,越军傻眼了,高大的城墙上八一军旗迎风招展,城门楼上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邹国钦也追上来,他浑身是血,军服被撕成一条一条的。一见越军拒不投降。恶从胆边声,他“哗啦”一声抽出背后的大砍刀,咆哮着就往前冲。
  越军也挺坚强,索性靠成一个圈,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越军又倒下一片。没中弹的端着刺刀,嗷嗷怪叫。
  “别跟他们啰嗦。”何其多抬手一枪,一个越军应声而倒。
  “别开枪。”邹国钦大叫一声,整个人直扑过去。
  何其多没理会他,一抬手,又毙一人。还要射击时,她停止了,因为邹国钦已经杀进了越军的中间。
  何其多想制止已晚了。
  “快去救人。”何其多急的哇哇大叫。
  几乎是同时,就见邹国钦砍刀横扫,顺时针一转,还没等人看清楚,就见越军二颗人头抛向空中,脖腔里喷出的血有一米多高。
  “好。”战士们齐声喝彩。
  再见邹国钦身形一扭,一把带着寒气的刺刀从肋下贴身而过。越军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前倾。就见邹国钦右脚一提,左脚就势踢出。王克荣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这不是武术中最高境界:玉环腿,鸳鸯步吗?
  这一脚谁挨上都受不了,果然,就看那个越军“嗖”地飞出二十多米。大头朝下,一声响,脑袋深深陷进了脖腔子里。
  站着的只有三名越军了,其中两名一起举刀刺来,嘴里还伊利哇啦的叫个不停。邹国钦不紧不忙,腰身一蹲,大砍刀扇形的轮圆,刀锋一闪,四肢脚掌齐刷刷的斩下,人也重重跌在地上,尖利的哀叫。
  “我送你们一程。”邹国钦一刀一个,几乎是拦腰斩断。
  最后的越军呆若木鸡,手里的枪“啪”一声掉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脚下,一股黄色的液体正顺着腿脚流下,湿了一大片土地。
  “邹国钦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醒过神来,“哇”的放声大哭。
  “自己去战俘营报道吧,”邹国钦轻轻挑下他的帽子和军衔。
  何其多带头鼓掌。邹国钦得意的走到何其多面前:“何参谋长,该不该请客啊“我请我请。”何其多赶紧回答。
  战斗结束了,卫生队也帮忙打扫战场,不知不觉,又一天过去了。
  此役之重大可想而知,攻克高平,谅山基本无险可守。站在制高点,就能看见谅山的城墙。
  越军急了,动用大批的坦克企图势在必得。耀武扬威的在谅山城外集结。
  师指挥部里,廖师长正召集大家开会。
  首战告捷,是值得庆祝的事。可高平又无意间成了鸡肋,守还是弃成了争论的焦点。廖师长一直没有讲话,他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着烟。
  “邹参谋长,你说说?”廖师长开始点名。
  “是。”邹国钦应声而起,“我认为守是必然的,守的代价远远低于进攻这是不争的事实。以逸待劳会不会更好。高平是谅山的桥头堡,他的得失系谅山的命运于一身。越军必来疯狂的抢夺,我们则可以毫不费力的歼敌与高平城下。”
  “主意不错,后生可畏。”廖师长简介地说,“何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何其多早就料到廖师长不会轻易放过她,就说:“我认为邹参谋长的计划可行,值得一用。我就是想补充一点,此役越军的失败是失算,先是水淹,没想到我们技高一筹。正是这个错误才使战事连连失利。最初的力量势均力敌。现在是我胜于敌。敌必重兵施压,也必是久攻不下,战事成胶合状态。”
  廖师长点点头.,接着说。
  何其多又说:“我想,军事是政治纷争的体现。守高平是不是旧意味着我们有朝一日要攻克谅山,在国际社会会有怎样的影响。不如我们干脆就弃高平。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
  廖师长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有了师长的鼓励,何其多的胆子就更大了,她走到中间的沙盘前:“不如我军分东西撤出高平,东线走郎巴、钱谷、大溪。此三地没有越军正规部队,一功即破。西线走合谷、佯仁、古庵,尤其是古庵,地势高,是所有水系的源头。越军有先前的教训,必筑墙截留。形成一条长近百公里的天然屏障,我军此时再攻高平,则高平守军绝无逃跑之说,必全歼之。”
  所有的与会者一整不吭,都一起看廖师长。廖师长随手掐灭了烟头,微笑着说:此计划与我们上报的方案相吻合,是一丝不差的吻合。现在就请作战科长详细讲解作战方案。
  何其多高兴极了。但她不知道此时的廖师长正盘算着如何和军区党委联系,让她提前毕业,来野战军师部参谋长兼直属团团长的职务。
  作战科长是个矮小的老头,他一本正经的细细讲解着。渐渐的何其多有了困意,她觉得这种讲解纯粹是纸上谈兵,是多余。在座的那位不是职业军人,那个不懂行军布阵。作战科长却足足讲了二个小时,才散会。
  一走出大门,邹国钦就凑过来:“何参谋长,不简单啊。真的要好好向你学习。”
  “学习啥呀,初出茅庐,不值一提。”何其多谦虚的回答。
  “谦虚过度就是骄傲,不要太清高啊。”邹国钦接着说。
  “看来只有用糖果堵你的嘴了。”何其多笑着说。
  “哎呦,你真聪明。”邹国钦故作惊讶,“这个我最想的秘密你居然也能猜的中。”
  “还有,我准备搞一次大比武,就我们两个团,相互学习,如何?”邹国钦笑嘻嘻地说。
  “一定奉陪到底。”何其多也笑呵呵的回答。
  “那就再见了。”邹国钦先是敬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握住何其多的手,暗暗发力。何其多不敢怠慢,也偷偷的运气。
  旗鼓相当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身前身后的军官都住了脚,好奇的欣赏。
  这是两个人所没有预料到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何其多的额头有了汗珠,邹国钦的脸上也潮乎乎的。
  廖师长正好经过,这架势他见得多了。知道一时难见分晓。于是抓住两人的肩膀,用力把他们分开。
  邹国钦如释重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何其多也靠在墙上,神情疲惫。
  天上正好有一群鸟儿飞过。廖师长掏出手枪,推弹上膛,递给何其多。
  何其多没犹豫,一抬手腕。“啪”的一声一只鸟垂直落下。她吹吹枪口袅袅的青烟。递给邹国钦:“试试。”
  邹国钦也利索的看都没看一眼。“啪”一声,也是一只鸟小鸟像断了线的风筝。徐徐下落。
  廖师长收起枪,对他们说:“如果我告诉你们那些信鸽是我养的呢?
  两个人一愣,面面相觑。
  廖师长啥都没说,笑呵呵地走了。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9 19:20
  6
  南疆的十二月已经是晚秋时节,天气渐渐有了寒意。连续的绵绵细雨使整个边境地区到处湿漉漉的,仿佛一切都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
  边防哨卡的玻璃上结一层淡淡的薄雾。何健正在指挥大家烧水煮饭。这个原本二个人的哨卡现在又加了四个人。不大的空间里新安了二只铁架子双层床。显得更加紧凑和压抑。
  云南籍籍战士赵思海正在呼呼地蒙头大睡。昨夜十个小时的巡逻使他筋疲力尽。水土又不服,仅仅一星期他就瘦了六斤。原本又瘦又高,像个线黄瓜。现在更加苗条了,简直就是铅笔了。
  “铅笔”一词最早出于何健之口。他最初点名时漏了一个,就着急地问:“那个铅笔一样的叫什么名字?”事后,何健也挺难为情的,一共才六个人,居然漏点一个,真是不应该啊。
  赵思海倒没觉得怎样,当时一看自己个子最高,又没被点过,就响亮地回答:“到!”这还不算,又补充了一句:“铅笔在这里。”当时他还挺佩服何健的,就讨好似的往前贴,哨长长哨长短的叫个肉麻。这一贴,居然闻到了何健脸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膏。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赵思海不懂了。他使劲抓抓头皮:哨长,这是给谁吻啊,深山老林的,用得着吗?
  何健脸刷地就红到了脖子跟。结结巴巴吧地说:是在文工团时部队发的,这是装备。就如同陆军要发枪和弹夹一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哨长会唱歌?”赵思海羡慕地又问:“哨长会唱啥歌呀?”
  “多了。何健如数家珍,“《小小竹排江中游》啊、《骏马奔驰保边疆》啊、《再见吧,妈妈》啊、《小白杨》啊。”
  “想不到哨长还会不少呢,哪天唱给俺听听咋样?”赵思海说。
  “好。”何建爽快的回答。
  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
  大约是新年年初的某一天,大家又凑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外号上。
  “哨长,咱也起个名号吧。”赵思海提议。
  “不错啊……”大家一起起哄。
  “起什么名号。”何健反对,他站起身,亮了个造型,唱起了《林海雪原》的插曲: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来到深山,是要消灭反动派……
  “唱得不错,俺喜欢听。就是感觉哨长哨长的不舒服。要有个外号就更好了。况且也不是外号,是别称。你看人家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哪个没绰号。”赵思海反对。
  何健闷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试探着问:赵思海,你兄弟几个,有没有外号?”
  “有。”赵思海爽快的回答“兄弟四个,不偏不向,一人一个。”
  “老大叫什么?”
  “大毛驴子。”
  “老二呢?”
  “狗崽子。”
  “老三呢?”
  “鲫鱼瓜子”
  “老四呢?”
  “老四,就是我呀。”赵思海一脸得意,“俺叫七星瓢虫。”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起来。
  “有啥好笑的。”赵思海一脸严肃,“俺娘说了,人有外号好养。当兵前俺娘又给俺起一个,叫:酱缸。”
  “酱缸?啥意思?”大家七嘴八舌的问。
  “俺娘说了,酱缸一家一个,年年用,缺少不得。所以就给俺起了这么个名字,怎么样,不错吧。”赵思海一脸的骄傲。
  何健心里“咯噔”一下,有家多好,有娘多好啊。可是,自己却没有,想起来真是难过。
  “哨长,你没事吧。”赵思海看出了何健的不快。
  “没什么,起个外号是不错的建议,我支持。”何健咬咬嘴唇。
  “哨长,俺就叫你雪花膏吧?”赵思海乐得颠馅了。
  “不行,俺是军人,应该起个符合时代背景的。”何健若有所思的回答。
  “那就叫什么大侠吧,现在据说正流行武打片。”何健建议,
  “有了,哨长就叫镇越大侠,镇住越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赵思海一脸的坏笑。
  “好哇。”大家一齐欢呼。于是新的排名就诞生了
  镇越大侠何健。
  云南大侠赵思海。
  秦大侠吴子兵。
  楚天大侠方黑标。
  骊山大侠晓龙。
  南方大侠黎紫玉
  笑声中,赵思海拿出了他压箱底的一整瓶四王子大曲,破天荒的人人有份,大家一齐欢呼,共同举杯,一饮而尽。乘着酒性,何健干脆晾开了嗓子,一曲《再见吧,妈妈》。唱的声情并茂……一边唱,何健一边流泪,仿佛自己的母亲还在人间,仿佛还在油灯下轻轻哼着童年的歌谣,仿佛还在一动不动的凝视,仿佛在笑,笑的那么慈祥,那么真诚。
  “妈妈………”楚天大侠方黑标突然放声大哭,“我想妈妈,我妈妈就我一个儿子,我不想死,我不能死。”他猛地跳起:从今以后没谁也不许提妈妈,谁提起我就揍他。说完,还像回事的伸了伸手臂。
  何健也是满脸泪珠,可他的眼睛却看着窗外,隔着薄薄的雾气,他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有情况。”何建快速的掏出短枪,“紫玉熟悉地形和我从后面包超,其余的人在正前方伺机而动。”说完,几步窜到后窗前,一抬脚,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黎紫玉更没不含糊,也是一跃而出。
  哨卡的前后左右都设有机关,诸如竹篱、吊网、挠钩、陷阱等。何健和黎紫玉轻车熟路的从两个方向包抄。黎紫玉腿长,他先到的,抬头一看,是二只猴子正在树上摘果子,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的。
  “妈的,虚惊一场。”黎紫玉站起身,狠狠地骂了一句。
  二只猴子并不怕人,蹲在树上先是盯着李子玉。李子玉也是顽皮,朝猴子做个鬼脸。
  猴子不高兴了,其中一个抱着个椰子就往李子玉的身上砸,李子玉本能地一闪,椰子正砸着肩膀。
  “好你个狗日的,还他妈的成精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黎紫玉一边骂,一边抱着树就往上爬。
  何健这时也正好赶过来。他不知道猴子属野生的还是家养的。如果是野生的就应该怕人,一见人就躲得远远地。可眼前的这两只猴子并不怕人,很明显就是家养的,中国人没有养猴子的习惯。只要越南人才有,这畜生爬树登高是一把好手,摘个椰子掏个鸟窝也一定是好手。既然是家养的,说不定附近就会有人躲在暗处。
  想到这,何健就大喝一声;“当心!”黎紫玉已经爬上了三米多高,何健一喊,他猛地一回头。“嗖”的一声响,一支响箭贴着他的脖子后面飞过。
  “啪”的又一声枪响。黎紫玉的腿上立刻就像是盛开的的桃花,通红的一片。整个人失去控制,“哎呦”的一声,“扑通”的掉在地上。
  何健不敢怠慢,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射得树叶乱飞。
  猴子受到了惊吓,尖叫着从树上急速的跳下,迅速向一小丛灌木林跑去。
  何健一下反应过来,对着灌木丛连开几枪。
  赵思海也带人从正面冲过来,没有犹豫,直接就对灌木丛连连射击。十几分钟后,等到没有了一点的声音,何健等人才冲到了跟前:脚下,是一个大大斗笠,斗笠下是血肉模糊的一张漂亮的娃娃脸,头盖骨已经被子弹掀开,红白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两只猴子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赵思海用脚踢开猴子,蹲下身,看清了真实面目,是一个人,身穿对襟短褂,绿色的宽松长裤,脚上是一双手工缝制的布鞋,细灯绒的鞋面绣着一对鸳鸯。
  赵思海抓住他的脚一拽,整个人就躺了下去。赵思海拉开他的手,开始掏他口袋里的证明身份的证件,好大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的说:“是……是……”
  “是个屁啊。”何健大声质问。
  “他是……你看……”赵思海还在结巴。
  何健一回头,他的眼前是一具半裸的尸体,对襟短褂已经被完全解开,没有穿内衣。细皮嫩肉的前胸有一对丰满的乳房。
  “女人?”何建吓了一跳。
  战争们应该是男人的厮杀,是男人的事。女人应该退避三舍,可全民皆兵的越南,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家有些扫兴,有些伤感和无奈,更多的是酸楚。
  “把她埋了吧。”何健轻声说。然后,他举起砍刀,在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上砍了几道,做个印记。也许在不久这里就会芳草萋萋。没有谁会知道这里埋了一个女人,一个因为战争而失去生命的女性。
  回来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挺不好受,默默的走,胶鞋踩着青草的吱吱声显得异常刺耳,尖利。
  突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赵思海大喊一声。在距哨卡不到2米远的路上,卧着一具男尸,一根竹篱深深地插在他的背上,几乎洞穿腹腔。身下,是一条近十米的爬行所留下的痕迹。他手里握一枚手榴弹,保险已经打开。这是一个勇敢的男孩,如果他不是被暗设的机关击中,如果他还有一丝的力气,那枚手榴弹,足以使整个哨卡上天。
  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所以谁也没有吭声。还是赵思海很顺利的掏出了他的身份证明:邧达力,高平喆梨人,十五岁。
  “也埋了吧.。”何健有气无力地说,“送稍远一点,别影响我们。”说完,头也不回,吊着脸进了哨卡。
  何健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在之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何健的身世。触景伤情,一定另有一种感受。大家很知趣的各忙各的。天彻底黑的时候,何健组织大家开会,于是几个人坐在一圈。何健挨个看他们的脸色。似乎都很僵硬。
  黎紫玉靠在床上,他只是侧过身来听,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洁白的纱布边缘渗着血水。
  “我先来给你处理一下,我祖先经常使用的办法,很灵的。”何健站起来,让黎紫玉转过脸,然后打开纱布,仔细观察一会儿就,说:“是猎枪伤的,不碍事。”一边说一边拿出越南人丢下的手榴弹,把黑色的炸药倒在纸上,然后均匀的盖住伤口,用嘴轻轻吹了吹。
  “舒服,真的很舒服。”黎紫玉叫到,“别停,继续吹。”
  “吹你个头。”何健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掏出火柴。“哧溜”划着一支。
  “你要干什么?”李子玉扭过头,不安地问。
  “没啥。”何健说着把火柴凑近炸药。只听“轰”的一响,一股黑色的烟柱腾空而起。黎紫玉立刻发出痛苦的惨叫。
  “不出三天,保你下地奔跑。”何健轻描淡些的说。然后,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开会,他说“人应该是有尊严的,无论是死还是生。都应该得到最低起码的尊重。战争是不可调和的产物。是强制解决问题和争执的唯一途径。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更应该懂得这些。我们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无可异议。同时我们应该懂得尊重,尊重是首要的,不能说我们没有被俘的时候,我们也有掉队受伤的时候,我们也需要别人的尊重和理解。士可杀不可辱。该杀就杀该砍就砍,手不能软。战场上,一个失误和犹豫可能断送的就是自己。该出手时就出手,不是该出手时就不能随便出手。更不能用下三滥的手法威逼利诱。我们做的文明正义,敌人才有畏怯感。如果我们就像禽兽一样,敌人还不拼个鱼死网破,我想,我们尽量不要伤害妇女和儿童,更不要扒人家的衣服,赤身裸体的还谈什么尊重,大家明白吗?”
  “明白”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不知道该不该讲?”骊山大侠晓龙低声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健告诉他,“有问题就当面提出,这样才阳光。不能当面不说,背后乱说。你快说吧。”
  小龙抬起头:“我就被人家埋的铁钉扎过脚。疼的钻心。所以我想是不是把哨卡四周的机关拆去。这么作是不是不太人道?”
  何健愣了,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了,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有了健康和安宁的环境我们才能奋勇杀敌,所以,哨卡四周的机关不但不能拆,而且还得加强。有备无患。”何健说,“雷锋不是说过,对朋友像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
  晓龙努努嘴,低声的回答了一句:明白。
  “声音太低。大点声。”何健用手拍者桌子,“像个军人吗?”
  “明白。”
  “再大点声。”
  “是,明白。”这一次,小龙的声音大的出奇,就连挂在杆子上的毛巾也抖了几抖。
  “大家还有要说的吗?”何健问。
  “没有。”
  “那好,散会。”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响了。
  何健大步流星的走了几步,一伸手,抓住听筒。
  “何健、何健、呼叫何健。”听筒里,传来美妙的女生声音,像涓涓的流水潺潺地在心头流过。
  “我是何健。请讲”何健大声地说。
  原来,电话是边防部队打来的。他告诉何健,附近村庄里的几十头牛跑丢了,如果看到帮忙照理一下,为民服务嘛,是子弟兵的天职。再就是越军埋设的近千颗地雷,被一场泥石流冲得无影无踪,估计会有相当的一部分流进我们境内,要千万小心。
  “狗日的害人不浅。”何健撂下电话,随口骂了一句。
  “哨长,谁在吹牛啊?”赵思海傻狗不知臭的贴到跟前。
  “不是吹的牛,是真正的牛要出国旅游。”何健没好腔的回答。
  “我明白了,哨长。是不是谁的牛丢了,让我们帮忙找。没问题啊。”赵思海还比比划划,“我在巡逻时就见过野牛,好大的个头。”赵思海夸张的抬起手,“好高啊。肉也多,肥嘟嘟的真是馋人。”
  “就知道吃,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何健点着他的鼻子,“是真的,在那里看见的,说说看。”
  “不远,就在34号界碑以西不到一公里。我当时没在意,估计有七八头。”
  “竟他妈的马后课,当时干啥去了?”
  “当时......当时你也没说啊,我怎么知道。”赵思海讨个没趣,撇撇嘴,“还是看蚂蚁搬家去好。”说完,转身就走。
  战士们没事可做,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侃大山。何健没了兴趣,一个人静静的走出了哨卡。虽然是冬季,何健并没有觉得冷。反而感觉浑身热烘烘。他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头凳子上。抬眼望天,远处,一点猩红在空中悬挂,云彩的形状已经模糊不清。群山巍然屹立,山环山绕,像一窝要出锅的发面馒头。
  他呆呆的望了很久,还是无法使心情平静。想一想当初自己的家是多么快乐啊,虽然穷了点,可幸福、笑声、乐趣一样不少。那时的麦田多么广大无垠。父母挥汗如雨的劳作,自己骑着大黄狗也来帮忙,大姐先成家立业,随姐夫远走他乡,不知过得好不好。可恨的越南人血洗了村庄,杀害了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乡亲们。原本一家人四分五裂,只剩下二姐和自己,二姐上了前线,还没有一点的信息,战事开展得据说很顺利,可顺利并不等于不死人,二姐还好吗?
  想着想着,不知觉的流了眼泪。此刻,谁能理解他的不安呢,渐渐的,眼泪流干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远处是一条小溪,穿行在椰林中间,雨早就停了,可树叶上残留的水珠还在滴落。鸟儿在树冠上啾啾的鸣叫,雾也淡了,只是在树干的边缘包上一层轻纱,像洁白的云朵千奇百怪,惟妙惟肖。河水曾经清澈见底,现在确实污浊不堪,不时飘来枯枝败草。何健用大头针弯几个弯,栓一段尼龙绳,再绑牢在一个长杆上,挂上一条鲜活的蚯蚓在大头针上。然后,一用力,尼龙绳在空中划一道弧线,还夹着微弱的风声,“扑通”的跌进河里。
  等了十几分钟,仍然没有鱼咬钩……又过了十几分钟,鱼钩猛地“跳”了一下。
  何健高兴了,轻轻一提鱼杆,感觉蛮沉重的。稍微一用力,“啪”的一声尼龙绳断了,鱼杆也一个180度的回转,牢牢得挂在椰树巨大的叶片上。
  “完了。”何建懊悔无比。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水面。
  水面上,正有节奏的冒着一串串的泡泡。
  “奇怪了,怎么回事?”何健仔细看看,蓦然觉得异常。
  “糟糕。”心说不妙,迅速的朝草丛里一滚。脸朝下,习惯性的双手抱头。
  “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水柱从河里升起,足足有七八米高。
  何健一动不动的等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水,竟然发现自己一点伤都没有。
  “真是万幸啊。”何健一声长叹,“这地雷,还挺恐怖的,要不是我反应快,早就玩完了。”
  小溪已经恢复了平静,仍然是污浊不堪的流淌着。飘过的内容越来越多,有木头的椅子,泡沫垫子,酒瓶。一只塑料桶顺流而下,何健拿起一看,里面是辣椒面。还有一个红色的箱子,何健用棍一扎,红色的外皮马上就破了,箱子一转,立刻缠住了木棍。何健轻轻一拉,箱子就上了岸。
  打开一看,是一个小被子,掀开小被子,何健吓了一跳,被子里竟然是一个婴儿,脸红扑扑的,身上盖着小鹿图案的单被。此时,正若无其事的睡意正浓。
  何健抱起孩子,开始查找箱子里有没有信或者字条,然而,除了十几包的中国奶粉,没有一点带文字的东西,箱子是普通木板钉的,已经破烂不堪,一用力就一块块的掉皮。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何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抱着孩子就朝哨卡走。
  推哨卡的门,一群人呼啦一下全围过来。每个人几乎都惊异的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孩子醒了,这小家伙一睁开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何健赶紧冲奶粉,当他看到奶嘴的时候,“哇”的一声哭起来,还怪响亮的。何健手忙脚乱的用冷水给奶瓶降温。孩子又尿了,被子里湿漉漉的,全是尿潲味道。
  何健不知怎么办了,这淘小子,咋就这么多事呢?
  哨卡的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晓龙肩上扛一大包。一迈进门就把大包“咣当”一下丢在地上。
  “啥东西?何健头也没抬,“小点声,别吓着孩子。”
  “孩子,哪来的孩子?”晓龙惊奇地问。
  “孩子不用你关心,你拿的啥东西?”
  “是我在巡逻路上捡的小半只牛,”
  “是牛?”何健解开拴在包上的绳子,拉开油布,果然是一只牛的后腿,正散发着阵阵的腥味。何健很快就看到了出血点,用手一压,还有鲜红的血汩汩的流出,伸进手一挖,居然还有铁块。
  “果然是被地雷炸的。”何健自言自语。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又响起,何健一接,还是何其多打开来,他告诉何健牛已被部队收购,如果遇到可以让它们在巡逻时试踩道路,如果牛受伤或者死亡,由哨卡自己处理,只要上报具体数字就行了。
  何健乐呵呵的告诉他;“刚捡了一个牛腿,还没来得及吃呢。”
  “有吃不一定是好事,说明地雷已经在你们哨卡附近出现,要加倍小心。”何其多嘱咐道。
  最后,他压低声音问:有你二姐的消息吗?
  何健一愣,随即回答没有。
  何其多失望的“哦”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请部队派车来我们哨卡接一个小孩子,一个刚刚捡到的只有一二岁的男孩。”何健报告。
  “捡了个孩子?”何其多好奇地问,“是中国孩子还是越南孩子?”
  “不清楚,孩子不会说话,搞不清是不是中国人。”何健回答。
  “明白了,待我向上级报告请示再通知你。”
  “是。”
  放下电话,何健习惯性的甩甩手臂,然后把手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压一遍。骨头相撞的声音悦耳灵动,立刻,无比舒适的感觉开始在身体里荡漾。这是,哨所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赵思海像一阵风一样刮进来,怀里抱一个大号的铁锅。锅没上盖子,正呼呼地冒着热气。一股牛肉的清香扑面而来。
  赵思海放下锅,急急忙忙的抓过一个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挑起一块硕大的牛肉,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用力一咬,一条滚烫的水线马上顺着腮帮子快速的流下。烫的他嗷嗷啊个不停,想被狗咬了似的,在水泥地上连蹦带跳,手不断地抽自己的嘴巴,面部扭曲的几乎变了形。
  “这就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有耐心,要循序渐进。懂吗?”何健一边说一遍凑过来,随手抓起一把铲子,不紧不慢地扇着热气,一边轻声慢语地教训着赵思海,“这要是豆腐那就更麻烦了,刚一咽下,像一条火龙,烫的嗓子眼直冒金星,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赵思海叫归叫跳归跳,嘴里的牛肉吐到了手里,还是热,就用二之手交替的扔来扔去,耍魔术一样,渐渐地牛肉有些凉意。他眼一瞪,心一横,顺势有丢进嘴里,猛咬一口,又“哎呦”一声吐出来,牛肉1“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何健连忙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牛肉里有一大块的铸铁,很明显,是地雷爆炸后留下的弹片。
  “这是多大的地雷啊,杀伤力这么强。”何健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捡起还有热量的弹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上面有一长串字母。
  赵思海这时也不适时宜的吞下两大块的快牛肉,正心满意足的吧嗒着嘴。
  “思海,我们去看看现场,看还能不能找到点其他线索。”何健说。
  “吃饱了喝得了,干啥都行。”赵思海顽皮地回答,“要是再涮个火锅,一斤白酒,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何健没有理会他,而是小心的把弹片放进一个塑料信封里,压了缝线,标上时间和地点。
  忽然,电话铃声大作。
  “真是邪门了,怎么这多事。”何健抓起电话。赵思海眨眨眼睛,好奇地想往上凑,被何健一瞪眼,吓了一跳,悻悻的甩甩手,又去抓牛肉吃去了。
  电话是团部打来的,通知何健带领哨所全部战斗员在仨小时内完成换岗交接。然后去团部报道,准备为先遣队当向导。
  放下电话,何健高兴的哇哇直叫。赵思海楞楞的看了好一会,也没搞明白。倒是被何健一个大背包,摔个四仰八叉,满脸都是牛肉汤……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1-29 19:22
  7
  我笔走龙蛇,飞快记录着,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细节,此时我心里毫无杂念。一心一意体会着每一场战争,每一场战争的细节,其中的一部分人或者会被世人所遗忘,或者成为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
  “小江记者,你是不是想会有一场更大的战意即将展开?”何其多微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里,平静的像一湖清静的水,没有波澜,说真的我真佩服她的胸襟,仿佛在讲一个美丽的童话,鲜血和生命,似乎也成了田野里的一朵朵鲜花。杀戮和征服也似乎是一壶名茶的清烟,处事不惊的造诣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令我深深佩服。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记者,在您的叙述里,感觉到一场更大的战意正在不可避免的发生,不知这种猜测对不对”。
  “没错。”她的的回答轻描淡写。然后轻轻摇了摇手臂,然后整理一下被风刮乱的头发,在他的耳根下有一条明显的伤痕,豁然醒目。
  我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着头等待她进一步的诉说。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作战方案朝令夕改也十分常见,正在我们磨拳擦掌准备大打出手的时候,学员一团突然报告。在他们正前方不出五百米的山梁下发现一股强敌,人数过千,而且配以重炮。
  何其多接到报告当时就傻眼了,什么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潜伏了千人的武装,而自己却全然不知。他急忙拨通了指挥所的电话,很快。一团参谋长周国钦那富有磁性男中音通过电流转送过来。确实遭遇了敌军主力,位置就在我们一团二团结合部,不足一千平方米的范围,也就是说我们一团被包围了。
  “明白!”何其多皱了皱眉头。
  “我们虽然腹部受敌,可前面的敌人也在我们的包围之中。而且我敢肯定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他们所有的武器都瞄准你们二团,不如我们现在内外夹攻,一举消灭它,既解了我们一团的围,也让其他部队别小瞧我们学生兵。”
  “好,现在我们就开始联合攻击,我也马上请求师部增援,我们没有重武器……”
  话还没有说完,周国钦就叫了起来:“没时间了,等胜利了请我吃牛派排。”说完就不容置疑的挂了电话。
  何其多立即通知一营长予天道,组织两个营立即进攻不得有误。予天道何等的聪明,他二话没说,转身出了指挥所,何其多这才定定神,拨通768师部的电话,请师部增援。很快。两个重炮团快速出击。第三第六两个加强团脱离防区火速增援。
  敌军似乎也不知道她们中间夹着周国钦一个步兵团,当一阵枪声响过,他们没有还击,却对着电话连呼:“不要开枪,自己人。”
  何其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刚出指挥所,一阵地动山摇的炮声骤然响起。无数弹道交织成橘色火焰,敌军立刻炸了营,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很快又清醒过来,于是,两支腹部受敌的部队,死死地咬合在一起,都企图撕开口子突围出去。
  重炮很快失去了作用,敌我双方几乎开始面对面的撕杀,没有任何遮拦。第一排士兵倒下去,第二排的士兵嚎叫着毫不犹豫地踏过同伴的尸体……没几分钟,又混做一团,几乎是同时,双方的炮火再度响起,在各自增援部队的面前形成一道火力网,任何人都不能前进一步。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拼杀,要不是之前的炮击使越军损失过半,邹国钦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的,邹国钦的一团每个人都很清楚,要和大部队会合,就一定要冲过敌军的阵地。越军的反应就是如此。所以相当顽固。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邹国钦带领三十多人终于冲出了包围圈。越军一百多人竟然连钱都不要了,抱着头,没命地跑。
  还是几乎同时,双方的重炮再度响起,一百多名越军当时就被包了饺子。一个没回去,邹国钦一团还算幸运,邹国钦和两名战士躲过了炮击,脚一踏出阵地还没站稳,一发炮弹就落在了身边,一声巨响,两名战士牺牲,邹国钦也身负重伤,一头扎在土堆上。
  何其多的眼睛立刻瞪得像两只锃亮的玻璃球子,曾经无动于衷的目光马上被一种从没有过的冷酷和凶残所替代。白皙的脸上扭曲的几乎变了形,腮帮子有节奏的跳动,额头的青筋像横卧的一条张牙舞爪的狂蛇。她简直不敢相信,一瞬间邹国钦就烟消云散了。那是多么好的后生啊,不久的将来有可能完成学业,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千军万马等他去指挥,有无数的堡垒等着他去攻破……
  “轰隆隆,轰隆隆……’’又是一阵密集的炮火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整个区域除了硝烟和燃烧的小树,已经没有一丝生命的存在。然而,双方的炮火却一直没有停,不但肆无忌惮的轰击。而且不断延伸,没多一会儿,就成了纯粹的炮战,几乎没什么章法,完全是毫无遮拦的面对面的对射,谁的炮坚谁的射程远谁的命中率高谁有充足的弹药和坚强的掩体谁就是最后的胜者,何其多眼前的所有地貌都以为了平地,熊熊的烈火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敌我一分为二。
  何其多率部早就离开险地,隐身于一个不大的山丘。山丘从山脚到山巅也就一千多米,植被稀疏,散落着数不清的大小块岩石,每块岩石都光滑如玉,岩石下面还有洞,浅的一米左右,深的弯弯曲曲不知有多远,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竟看见有了老鼠和数以百计的蝙蝠。
  战士们不敢贸然抢进,就抱着枪掩身在岩石后面,看炮弹在上空不断的飞来飞去。不知多了多久,炮声渐渐稀疏,最后终于都累了,像两个角斗士,都筋疲力尽。
  老天也来凑热闹,经刮起了悠悠的小风,还不适时宜的飘起了雾,远处的山近处的草都朦朦胧胧的……
  何其多喊来一营长予天道。问他:“有没有胆量去打扫战场?”予天道也从没见过这等惨烈的场面,看得出他心里的不安,可他没有犹豫,大声回答:“一营兄弟们,跟我上。”
  何其多赶紧下达命令:一营在前,其余人员在后,快速出击……
  战场的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了,脚下的黄色的土壤泥泞不堪,雾气里,分布着零散的尸体碎块,根本分不清敌我。战士们仔细查找一遍,只有可怜的十六具完成的烈士遗骸,战士们挖个大坑,准备就近安葬。
  何其多的眼前,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他的前身后背头上四肢没有一处伤痕,只是耳朵边又结痂的褐色,很显然,他是被强大的炮火活活震死,只见他右手攥着一张纸,战士们费了好大得劲都没有掰开他的手,何其多眼含热泪,替他整理了军装,正正军帽,他这才无力的松开紧攥的手,一张带血的入党申请,落在泥水里。
  看着看着,何其多的眼角湿润了。
  远处,忽然传来归队的号角。何其多不敢怠慢,朝战士挥挥手,悄悄地撤出了阵地。
  从战场到指挥部并不远,只消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安顿了战士们各自归队休息,还没有好好坐下来歇歇,通讯员就送来了一壶浓茶,一大筐香蕉,一封信。香蕉虽然不怎么新鲜。可味道还不错。何其多心情不好,香蕉嚼在嘴里如同咀蜡。她没吃上几口,就哇哇的全吐出来。紧绷的脸也没有放松。通讯员很知趣的蔫退到外间去。偌大的指挥部就何其多一个人,她狠狠的解开皮带,一脚踢开太师椅。把手枪和望远镜随手一丢,气哼哼的靠在窗前看信。信是后方寄来的,何健告诉姐姐他们已经来到了前线。可部队的纪律不允许告知具体地点和任务。就报个平安吧。何其多紧搐的眉目这才微微舒张,眼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家仇国恨要一起清算的日子不远了。
  “报告。”门外忽然传来通讯员的声音。
  “请进。”何其多尽量压低声音。
  门帘一挑,通讯员那灵巧的身形闪进来。她的身后,一个穿着军装,胖胖的女兵紧跟其后。
  “是你?”何其多一眼就认出来是军校同学,胖丫李煜。
  胖丫很懂礼貌,挺胸收腹,一个标准的军礼。
  何其多没理她,只是朝通讯员轻轻挥挥手,通讯员知趣的转身离去。
  指挥部里,就剩下何其多和李煜了。两个人这才嗷嗷直叫的拥抱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来了?何其多奇怪的问。
  “当兵当傻了吧。”胖丫用手指点点何其多的鼻子,“现在要求各军校都来前线实习,算是提高实战经验。了解战场动向。”
  “这就对了,当初你不是说不来战场吗,怎么也来了。”何其多然想起他说过情报人员只要在后方就可以了。所以,当面逗她。
  “我也不想啊。”李煜抿抿嘴巴,脸上立刻浮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保持良好的肌肤微微透着光泽,“早知来战场就不该吃这么胖,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何其多笑了笑,随手把一串香蕉递给李煜。李煜也不客气,接过来以最快速度剥去香蕉皮,然后飞速的往口里填。,像八辈子没吃过香蕉似的。“叮铃铃……”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何其多抓过话筒,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马上飘过来。何其多一怔,心里说王克林怎么混到师司令部去了,看来级别不低,连专用电话都有权利使用。
  电话里,王克林很严肃的通知何其多,自己是新上任的参谋副官,以后找师长可以通过他转达。
  何其多高声回答:“明白。”
  撂了电话,还没有喘一口气,门外又传来报告的声音,还没等她回答,予天道大步流星的闯进来。他的身上弥漫着劣质香烟浓郁的味道。看得出,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一句话没有说,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闷着头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烟。
  何其多伸过手在他眼前比划一下。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像捧个宝贝似的一层层的打开,最后,几只香烟整齐的出现在他宽大的手掌上。
  “是美国烟,摩尔啊。”予天道小心的拣出一只的哥何其多。又顺势把冒着火星的烟头递过来。何其多没有客气,接过来猛吸几口,然后吐出一长串的烟圈,一个套着一个,很是好看。
  胖丫在一边看的呆一下傻一下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其多,想欣赏一头北美的大狮子。
  予天道低着头吸了一阵子烟,指挥部里立刻烟雾缭绕。胖丫实在受不了了,一边咳嗽一边逃了出去。
  予天道抬起头,似乎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巴,终于没有出声,手里又点起一支烟,猛烈的吸着、
  何其多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刚才的战斗简直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可一个团的好兄弟却永远的消失了。予天道实在压抑,忽然用手紧紧捏住还在燃烧的香烟。夺门而去。
  指挥部里就剩下何其多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看着草绿色的山脉纵横交错。她心里一直就想不明白:自己和邹国钦的一团之间忽然冒出了几千越军,他们是怎么来的,是伞兵吗?不是。现在的越军招兵都成问题,哪还有精力发展伞兵呢。既然不是天上来也不是陆地上来,南一定就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猛地一颤。刚才自己在山巅的情景立刻浮现在眼前。那巨大的天然的岩石,不正是屯兵的还地方吗?一座山,容得下几千人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些战斗力量一旦出现在后方,会引起多么大的恐慌啊。我们刚才消灭的是敌人的全部还是一部,还有多少带枪的兵甲正枕戈待旦,蓄意待发呢?
  他心一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整理连忙别上短枪,跨上望远镜。刚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显然是标准苏制步枪的痕迹。何其多风风火火的来到一营,予天道正组织战士搭灵棚,要祭奠阵亡的同学。听到枪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直奔指挥部,在过道上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一营长,带一个连的战士去看看枪响的地方是怎么回事?”何其多来不及解释,“马上出发。”
  予天道也不含糊,响亮的回答一声,就一挥手,早就跟在身后的战士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跟上来。
  好在路途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现场。一看,768团正在打扫战场。团政委李大平和何其多也熟悉,就打招呼就直接就直接进入主题。他告诉何其多,好多怪事,一时还真是搞不清。
  “李政委,我们一共击毙多少敌人,缴获武器多少?”何其多焦急地问。
  “还没最后确定,估计是毙敌978人,俘虏132人。缴枪一千四百支。”李政委回答。
  “那就说越军有使双枪的了?”何其多皱皱眉头,忽然问道,“李政委,会不会有敌人钻进洞里去了?”
  “洞里?”李政委睁大眼睛,“可能……可能……”
  “我也是瞎猜的,没进行过论证。”何其多说,“因为附近的山头有许多岩石,岩石下有无数的天然洞穴,大的可装下十几人,小的也能装一二个人。”
  “有可能啊。”李政委一拍大腿,“刚才在挖坑埋越军尸体时,就碰巧挖开一个大洞,战士们不知怎么回事,争先恐后的去看,结果牺牲了一个,重伤四个。”
  何何其多暗暗盘算,刚才消灭的敌人一定是一部分,还有一些藏在洞穴里,眼看天要黑了,再不转移可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李政委一讲,李政委当时就下令,整理枪械,马上转移。
  要说还真有碰巧的事,何其多一抬头,看见一个战士站着朝一个坑利小便,她皱皱眉。转过来。李政委也觉得尴尬,急忙喝退那个战士。随身接解下几颗手榴弹绑在一起,低头找了一会儿,就在一个饭碗上的孔里塞进去,猛地拉开引线,大喝一声卧倒。随着一声巨响,洞里立刻传来凄惨的嚎叫。一股浓烟喷得老高……过了十几分钟,叫声越来越弱,最后没有一丝的声音,只有燃烧的木头发出淡淡的烟雾。
  李政委慢慢靠近,想一探究竟。哪知脚下忽然伸出一支枪,正好顶在他的裆部,何其多心说不好,可一切都完了。一声清脆的苏制步枪的弹道,一闪即逝。李政委就像是脱轨的火车,一连几个跟头,一头抢在一块灰色的岩石上。
  何其多此时也到了近前,她一把抓过枪身。一用力,一个瘦小的浑身是血的家伙连枪一起被拉出来。只见他衣服褴褛,鼻子没了,一只耳朵也没了。予天道一个饿虎捕食。正骑在他身上,挥起榔头一样的拳头,一下比一下狠,直到那家伙没了呼吸,血淋淋的头就离开了身子。脖腔子的血迸得到处都是。
  何其多急忙俯身抱起李政委,只见他脸色蜡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似乎好多战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何其多无力的放下李政委越来越僵硬的身体,转过身看看目瞪口呆的战友,叹口气。
  “参谋长,你看。”一个小个子战士指着前方的一个土堆说,“好像有人。”
  顺着手指的方向,果然,一块碾盘大的石头在慢慢移动。
  “准备战斗。”何其多大声的命令。
  所有的枪指向那个土堆,没多一会儿,十几个越军爬上来,几乎每个人的耳朵都留着些鲜血。
  他们紧张的靠在一起,几乎所有的枪口都指向天空。
  “开火!”何其多一声大喊。
  所有的枪都迸发出火舌,转眼就把眼前的敌人消灭的一干二净。
  何其多冷冷的看了几眼横七竖八得死尸。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不过,他心里一直在盘算,快点上报师部,不能忽视敌人的地道战啊。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何不留在此处,详细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看这些越南鬼子究竟耍什么把戏。
  她把这一想法和予天道一讲,予天道挺赞同。可一听说她要留下来,脑袋就要的像个拨浪鼓。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争论了好半天。何其多火了:“我指挥你还是你指挥我,再不服从命令就撤你的职。”
  “你以为你是谁,有本事你就撤吧。”予天道也火了,“大不了不要这个军籍,回家种地。”
  何其多想了想,就软了下来。低声说:“都是同学,何必那么认真。”然后轻声说,“你们也别闲着,时刻看着点我们。别让人家包了饺子,你还呼呼大睡,准备行动吧,明天上午10点整你们用高音喇叭放《十五的月亮》为信号,如果没有意外,全体准时归队。”何其多挥挥手,“闲话少说,去准备吧。”
  予天道这次没有反驳,很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就要走。
  “还有,你通知一下军校来实习的那个李煜,让她和我一起蹲坑,光纸上谈兵怎么形。”何其多提高了嗓门,这次显得很威严,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军令如山,战士们开始忙碌起来,喝五吆六的清理战场。执行潜伏任务的战士则趁机寻找落脚点。这满山遍野的石头下,还真有不少的秘密。没走几步,在一个黑褐色的岩石下就有一个缺口,用手电筒朝里一照,才发现这个洞穴还真不小。湿漉漉的墙壁上挂着水珠,右侧有一平台,可以并排躺两个人。左侧有一小块洼地,里面蓄满了水。何其多身高体瘦,灵活得像只猴子。一手触地,整个身体就忽悠着飘了进去。立刻,盘踞在洞内的鸟儿扑愣愣的的争先恐后的朝洞外挤。洞外的战士们可来了兴致,纷纷用手去抓。居然有六七只落在了战士的手里,这一个个小鸟浑身雪白,没一根杂毛。嘴巴尖尖,胸脯的肉肥嘟嘟的。可能是因为恐惧,整个身体剧烈的起伏。圆溜溜的眼睛像一碗洁净的水。有的战士把鸟放在帽子里,有的放在口袋里。
  这一次,何其多都能清楚的看到,由于光线所致,眼睛一时还适应不过来。可外面的一切却一目了然。何其多只开着手电筒四处检查,环环境还算不错。泥土和藻泽的怪味冲刺整个空间,石壁下是一个小潭,水珠正一滴一滴不急不缓的滴着。渐渐的,何其多习惯了洞里的光线,就蹲身捧一把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还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小潭里的鹅卵石一清二楚的,像南京的雨花石,圆圆的堆在一起。
  洞口不大,有半平米大小。在下面居然还有一块条石,上面沾满鸟屎。何其多弯腰拾起,朝洞口前一当,真是恰到好处。
  天色彻底黑下去的时候,李煜来了。她身子不高,可腰挺粗。进洞的时候有些费劲。呼哧带喘的好容易才进来。何其多一看,难怪。她身前身后各一个大包。脚刚着地。就迫不及待的掏包。可以的玩意可不少,什么小食品啊,镜子,口香糖啊……
  “看来,你是准备常住沙家浜了?”何其多调侃她。
  “有什么呀,我就是一个人啊,人走家搬,没什么奇怪呀。”李煜还不服气。她调皮地撅起粉色的嘴唇,看样子,真是可爱:两个大大的酒窝,柳叶眉,丹凤眼。她把一件雨衣扑在石板上,把巧克力和奶油面包小心翼翼的放上,还有牙膏,牙刷等小物件。
  何其多不理她了,埋着头开始整理洞穴,把步枪斜架在洞口前,把大青石板摆正。
  忽然,李煜惊叫一声,何其多一回头,看见一只小鸟正试图啄开塑料布。而它的身后,一条一米多长的蛇正张开血盆大口。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那美丽的小鸟就进了蛇的肚子里。原本细细的蛇立刻臃肿起来。
  李煜定定神,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抓过大蛇,就是一甩。蛇就像是脱了节的链条。软绵绵的成了一条没有生命的绳子。李煜取下头上的发卡,在蛇的腹部一划,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的鸟就滚了出来,何其多拾起鸟,用清水冲了冲鸟的羽毛。那鸟就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何其多。何其多打开饼干的塑料布,把一块饼干用手碾碎。然后张开手掌。小鸟的恐惧立刻烟消云散,很认真的啄起了饼干,没多一会儿,一大块饼干就被彻底消灭了。于是就开始梳理羽毛,趁何其多没在意,呼啦一下飞走了。“
  何其多愣愣神,苦笑了一下。
  而李煜也正好嚼完蛇胆,正把收拾好的蛇肉放在一个方便袋里。扎上口。嘴里还一个劲的呢喃:这回看谁敢来偷吃。明天交给炊事班,蛇肉三吃,大补啊。
  “难道,你不怕蛇?”何其多好奇地问。
  “设有什么好怕的,我一出生就跟着爷爷去抓蛇。”李煜一边清理身上的血污,一边回答,“蛇胆养颜,要是有酒就更好了,这叫原汤化原食,很有讲究的。”
  “我可不敢兴趣,你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蛇。”何其多说。
  “明白!”李煜答应一声,就握着手电筒四处寻找。
  何其多则靠在石壁上,心里开始盘算:究竟这洞里能藏多少人啊?
  洞穴外,黑漆漆一片。远处的山峦模模糊糊,越发阴深恐怖。不远处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幽幽的冒着青涩的烟柱。战士们早就撤出了战场,空光的山谷,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难道这个几近平静的夜晚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何其多开始思忖。
  “何姐,这视野还真够宽敞的。只可惜我们在山腰,如果在山巅就好了。居高临下,大半个个山岗就在监控之中。”李煜双眉紧蹙,丹凤眼上微微隆起的二道肉愣像毛绒绒的蚕。
  “这个夜晚是不能回去了。”何其多低声说,“监控到了又怎样,还不是光秃秃的山岭和杂木棵。”
  “我倒有个花招。”李煜一边说一边把小镜子绑在步枪的刺刀上,轻轻地探出洞外。再有一个小镜子折射。上面的景物就出现在小镜子里。除了灰色的岩石就是越来越开始暗的天空。
  何其多也没闲着,她仔细的看着洞外的一草一木。然后对李煜说:“你还挺机灵的,鬼点子不少,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
  “那当然。”李煜自豪的说,“情报是什么?是战争的眼睛和耳朵。没有眼睛和耳朵,战争根本没法打开。所以,情报就是航行的灯塔,指路的航标。”
  “别搞那么多虚的,来点纯粹的。”何其多打断她的话,“一路上发现点蛛丝马迹了吗?”
  “当然有,我在予营长的护送下来到这里。在山脚踢翻了几个罐头盒。罐头盒里是人的排泄物,这就说明这一带有人出现过。而且还说明了他们存在的空间并不大,吃喝拉撒在一起。告诉我们什么了?”李煜神秘地眨眨眼睛,“他们没有正常的安营扎寨,而是蜗居在坑道里,这坑道有可能就是我们现在呆的这种洞穴。”
  “不错,是这么个情况。”何其多说。
  “你可以搞情报了。”李煜说。
  “嘘……”何其多做个手势,按住她的小嘴。于是,李煜的目光也随着何其多投向了洞口的小镜子上。只见上面的一个亮点慢慢移动。渐渐的越来越清晰。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绳子上栓个手电筒,从上面的一丛灌木林探出。就着坡度下滑。李煜立刻瞪大眼睛,何其多也推弹上膛。
  亮点没有停留,直接下滑了七八十米,就被一块大岩石挡住……又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拉动绳子,慢慢的朝上,最后被拉进了灌木丛。周围,立刻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哈哈,暴露了一个狗窝。”李煜小声说。
  “也可能是在试探我们的哨兵,或者是什么信号,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何其多轻声说。
  话音未落,上面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个罐头盒就砸在李煜的镜子上。李煜急忙抽手,可是已经晚了。敞开的罐头盒里臭烘烘得东西溅了李煜一脸。李煜伸手又没抓住,罐头盒像个顽皮的小猫,一缩身形,直接就刮翻了她的牙膏。最后噗通一声掉进了干净的水渠里。
  何其多眼睁睁的看着也没有办法,她迅速的塞住口鼻,低头仔细一看,差点笑出声,好端端的一滩水,就这样给毁了。这山里要是呆上几天渴也给渴死了。
  李煜这时也带着手套,像模像样的拿起抽哄哄的罐头盒看,这是一种质地很差的铁制品。没有商标,没有生产厂家和保质期。
  “何姐,明天我是不是可以收集所有的罐头盒子,根据这些完全可以确定他们的人数。”李煜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可以随便乱丢,就说明他们有许多这样的备品。也就可以变相说明他们要常驻此地,随时窜出地面,出现在我们的后方或者指挥中心。邹国钦的学员一团可能就是中了他们的埋伏而导致全军覆没的。”何其多说。
  就这样,二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子夜。
  “你休息吧,我站岗。”何其多一边说,一边抓过步枪,替下了一直朝外望的李煜。
  李煜也不客气,一转身就躺在了石板上。没多一会儿,忽然跳起。何其多马上塞住洞口,打开手电筒一瞧,李煜的手臂被虫子咬了一片的红包。她急忙拿出防蚊子的咬,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把暴露的部位涂抹一遍。
  安顿好了李煜,何其多这才打开洞口。通过小镜子,猛然看见一个黑影钻出来,手里拎一个大大的家伙。有人在点篝火,一点点的红光时隐时现。不多一会儿,又不断有人出来,篝火的数量也增加了四处,映得整个山岗一片通明。何其多这才看清楚那大家伙是一台音响,声音轰轰作响。先是西洋乐曲,中间竟然还有一首《望星空》,人数也有最初的几个增加到了几十个,几乎个个都是一丝不挂的疯狂地扭着屁股。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慢慢散去,各自钻回了洞穴。
  何其多心里那个气啊,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杀他几个解恨。可她知道自已的职责,人气吞声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好在南国的早晨来得早,当一轮红日慢慢爬上山岗的时候。李煜睡醒了,她替下了哈欠连天的何其多。
  上午十点,予天道指挥部队开始巡逻,装模作样的喝五吆六的说笑。一曲《十五的月亮》在空中回荡。所有的洞里的战士也趁机归队,除了李煜还要留守外,一清点,一个不少。
  回到了指挥部,何其多就把遇到的情况一一汇集成册,请予天道速报师部。然后决定已清理战场为名,何其多趁机再一次潜伏下来。进一步了解敌人新的动向。
  这一次就简单了,战士们捂着鼻子清理出一卡车的罐头盒。何其多则再一次跃进了洞穴。
  李煜也不含糊,何其多脚一落地,就被李煜用枪顶了眉心。定睛一看是何其多,才放心的收起枪,告诉她一整天敌人没有一点动静。
  李煜用手拍拍脸蛋,这鬼地方是减肥的最好去处。要是把减肥中心开到这里,一定赚大钱。
  “这是战场,谁不掉秤啊。”何其多挂挂李煜的鼻子…..
  这个夜晚似乎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凌晨三点多跳完了舞,没有马上钻回洞。而是成群结队的向山下摸去,黑压压的看不清有多少。
  何其多的心跳加剧了,这是要有行动啊。
  一群群的敌人在何其多的眼皮底下走过,粗略一算,不会低于一千人。
  “糟了,一千对三百,予天道肯定要吃亏了。”何其多差点叫出了声,邹国钦一定就是中了他们的诡计了。怎么办?
  何其多皱皱眉,吩咐李煜把四枚手榴弹绑在一起,接一段导火线,然后用衣服包紧。一拉引线,一用力丢了出去。此时山坡上到处是稀稀疏疏的人群,没人注意身后的手榴弹,就着坡度,手榴弹滑行了几十米,竟然不动了。随着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在夜空中升起。敌军一阵大乱,乱哄哄的挤成一团,隐约听到有人大声训话,可惜太远了听不清,之后就纷纷后撤,乱乱糟糟的又回了洞穴。整个山岗立刻又安静下来。
  予天道其实早就发现了敌军,他立刻命令准备迎敌,可是敌人只咋胡了一阵就退了兵。予天道还真是为参谋长何其多担心呢。
  还好并无战事,何其多和李煜也顺利的归了队。
  教官团长李云龙奉命来到指挥部,告诉何其多,师部对她的报告很重视,已经上报上级。现在,回复命令来了:认为正是严惩敌军的大好时机。利用洞穴把敌人拖疲拖跨。目前越南在柬埔寨驻军有二十万人,严重破坏了那里的领土完整和主权。苏联由于近年穷兵黩武,国力日渐空虚,加上各加盟共和国都要独立。对越南已无暇顾及。我们就要用大国的优势和他们打持久战,逼迫其从柬埔寨撤军。所以,要做好准备。
  何其多和予天道都几乎高兴地要跳起来。
  李云龙又宣布命令二道命令:1.军校学员轮流上战场接受锻炼,为期六个月。2.何其多提前毕业,派往768师任师参谋长86团团长。
  这一下,予天道彻底蔫了。
  “还是一个人,不知你想不想见?”李云龙调侃着问何其多,说完,对着门口大喊一声,“总站着挺累的,进来吧。”
  门帘一挑,一个威风凛凛的军官跨进来,“报告,侦查排长何健前来报到。”
  “是你。”何其多惊奇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也来前线了?”
  “奉命前来,请指示。”军官目不斜视,一脸的凛然。
  “好了,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李云龙打哈哈说。
  “是,你好,姐姐。”何健转身对何其多说。
  “何姐,他是你弟弟?真的是你弟弟。”李煜显得比谁都高兴,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真帅啊!”
  “你就那么点出息。”何其多用手点她的前额,“要不要介绍给你?”这是何健没有想到的,他的脸“腾”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李煜可不在乎,她怪叫一声:“好哇,一言为定,谁也不准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2 19:13
8
  稽老板这几天格外不顺,本来以为上一次大陆之旅虽然以失败告终,自己蹲几个月小号作为代价总算是扯平了。肉体的伤害不严重,心灵的创伤倒也没什么。本来自己就没安好心,到头来害了自己也很正常嘛。几个月的牢狱生活也还算不错。有人说没做过大牢的人不是完整的人,应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在岁月的长河里。几个月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
  虽然几个月,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五十年的隔阂似乎一夜之间就彻底打开了。除了政治以外,一切都透明了。回台湾一个星期不到,家里的煤气后付费就被取消,接着电话也要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信用卡不能透支了,房屋贷款手续被退回.......唉,事到如今,稽老板开始对自己的错误产生了逆反和厌倦心理。其实,这才是开始,当他的一双儿女哭红了眼睛吃早晚时,他才感觉到伤害远不止这些。自己是犯罪分子的事实一夜之间就家喻户晓。害的孩子们都太不起头,真是痛苦。还在老婆还能理解。算是一种慰藉吧。他曾有过死了的心,可一家老小何以为生啊。最好,老婆经营的很好的武汉鸭脖子店也没有了供货商,被迫停业了。唉,要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天地啊。于是,他经常坐在卧室的窗子前喝酒。外面,就是台北第一高楼的“101”大厦。一柱擎天。当初自己就是建设者之一,看着大楼一天天的长高,总觉得这不但是一座大楼,而是一座丰碑,一座被人称道的不朽的神话。
  “还是去大陆打工吧,大陆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毕竟是不会饿死人的。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总得有碗饭吃,有张床睡,有个家庭。”他想,台湾太小,仅仅是弹丸之地,资源少,消费指数又高,无论如何也养不起着二千多万人,出路一定是在大陆。上次大陆这行基本就了解这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趁着在大陆还有一帮朋友,办个就业证应该不是问题。
  说办就办,手续一递交。当局一查资料,这种下三滥走得越远越好,于是,当天就核准。他也来个更利落的,仅代换洗的衣服当天就经香港到了鹿城。
  鹿城正直开发初期,到处是拉土的车辆和林立的脚手架。先是通水通电通路通邮,之后是基础建设。这是一项程巨大的投资,需要大批批劳动力。所以,来自全国各地的车辆蜂拥至此,到处是人流车流。出了飞机场,就被人流拥到了城北。城北的变化可大了,尤其是北门路,更加热闹。在最北端的路左,有一幢四层的大楼,这就是庙泾招商管理中心。稽老板上了三楼,在一个写着“副主任”的名牌前轻轻敲几下,然后很有礼貌的进去打招呼。副主任姓郑,可偏偏是个副主任,人们觉得叫“郑副主任”不顺口,就索性叫“主任。”稽老板就是属于上当一种,他以为主任是这里最大的官了。因此直奔主题,门上的名牌是简体字,他不认识。
  “郑副主任”很热心地和他握手寒暄,一边叫秘书沏一壶茶送上来,茶是正宗的台湾日月潭的云雾茶。味道纯正。
  “想不到大陆还有这么好的茶。”稽老板无话找话的说。
  “现在是小三通啊,什么口味的都有,这不。最近又有文件,放开一批台湾水果的进口许可。”副主任意味深长的又说,“我们和台湾同种同源,就是一对亲兄弟嘛。所以,优先放开台湾市场,对你们来讲可是一件好事啊,我听说台湾的水果吃不了又运不出去,每年都要在大山里深埋一大批,可惜啊。现在好了,可以毫无阻拦的送到大陆,你知道大陆的购买力有多大。我告诉你,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销完台湾全部的水果。”
  “是这样啊......郑......副主任。”稽老板一时还没搞懂这个称呼。
  “别那样,我是姓郑,郑义。可我是副主任。我上面还有一个主任,一个书记。我是三把手。并且我还兼任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分局的局长,这样吧,就叫我局长好了。”副主任笑呵呵地说。
  政法委是干什么的稽老板不清楚。可公安局这三个字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当时就觉得脑袋一麻,差点摔倒。于是,他不敢多问了,留着张名牌,就匆匆的下了楼。
  出门就是北门路,这里是城乡结合部。他原来的工地离这里不远,也就一百多米。强烈的好奇心使他不由自主的就转过身体,朝西走去。没多远,就看见一个规划完整的现代化小区。曾经灰天黑地的工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栋高层建筑,墙体的灰白色的,门窗却是统一的红色。由于是晚秋季节,新植入的植物大多是黄色,死气沉沉的。自己作为办公室的三层小楼还在,只只是外表一晃然一新。几十条红色的绸带从楼顶直垂地面。到了近前仔细一看,竟然是“928”娱乐总会。
  出入风月场所花天酒地对他来说曾经是家常便饭。今天可不同,他呆呆的看了好一阵子,才无奈的叹口气,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刚迈了几步,就是一个小店:台湾糖水店。
  “台湾糖水店,大陆居然也有台湾糖水店?”稽老板心里一激动,脚不由自主地就朝里面迈。
  门店不大,只有七八套桌椅。顾客不多,吧台上的音响正播放着台湾歌曲。那绵绵的浓浓的语调,使他感到无比的亲切。
  店主是个瘦高挑的女性,她正小心地擦拭一个精致的酒杯。一见有人进来,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有芭提雅吗?加冰的。”
  “有。”
  “来一杯。”稽老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小手绢擦擦脸上的灰。
  “咦,这位先生好面熟啊。”店主热情地打着招呼,“是老顾客吧。”
  “呵呵,我第一次来。”稽老板轻声的回答。一转头,正触到店主奇怪的目光。顿时心里一动,是好面熟啊,在哪里见过呢?
  店主端详了好一会,才轻声问:“是稽老板吧。”
  稽老板一惊,还是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我说个人你应该认识。”店主的笑摸样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凝重。
  “汪一彪。”
  稽老板这是全明白啦,捧在手里的水杯“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前额的伤痕,这块伤痕是部队一个叫李云龙的团长留给他的。李云龙之所以敢用枪柄砸自己的头,和汪一彪有很大关系。一段时间里,他痛恨自己是平脚板,没有付过兵役,没有受过正规的军训。所以当李云龙怒吼着举起手枪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知道躲闪。以至于无数次的跟人解释:是砖头砸的,是工伤。可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一想到伤疤就想起那个悲哀的夜晚。这一切,都是因为汪一彪。他也太了解汪一彪了,这家伙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会骗更多的钱,当然了,也可能陷得更深。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来,只见他一身戎装,双肩上扛着二杠一星,胸前是一块标着符号的徽章的,大盖帽......不是别人,正是汪一彪。
  稽老板万念俱灰,木偶一样呆呆的立着。
  汪一彪显然也是没有准备,先是一愣,接着也木偶一样呆了一下。整个身体僵硬的像尊铁塔。眼睛里迸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像无数锋利的剑,从四面八方射来。稽老板慌了,不算高大的身躯软软的堆在椅子上,弯下腰,头深深的陷在两腿之间。双手伸进了稀疏的头发里,一动不动......
  空气似乎凝固了,静悄悄的很久很久......猛一抬头,是汪一彪,巨大的手掌带着雪白的手套,托一杯茶,笑吟吟的望着他说“稽老板,请喝茶。”
  稽老板楞楞的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汪一彪大度地放下水杯,摘下手套,脱去外衣。再从裤子口袋里里拿出一包香烟,“来一支长寿如何?”
  稽老板颤抖的接过烟,哆哆嗦嗦的吸一口,情绪缓和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稽老板的心才稳定下来,可他不知汪一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多问。
  “稽老板太不仗义了吧,出来也不来喝一杯。怎么说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恩恩怨怨都过去了。几年没见到你,真是有点想你。汪一彪豪爽地说,“因为我你才进的监牢,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本来是你欠我的,现在却是我欠你的。唉,世态炎凉啊。”
  稽老板尴尬的笑了笑:说我的过错和你无关,我是咎由自取。
  “其实,你也挺冤的,钱没少花罪没少遭。到头来一场空。接你工地的那个永达桩基公司,董事长是个女的,人家那才叫脑袋,关键时刻从拍卖行买的地,少花钱不说,光是一半的楼座子就省了四百多万。我们不但都被她留下来,还补发了工资。这不,我就是保安队长。”
  稽老板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啥眼神啊,愣是没看出来保安服。还以为又是部队来的军官呢。
  “唉,啥人啥命啊。”稽老板一声长叹,“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迟早而已。商海如战场瞬息万变。有人栽树,有人乘凉。就像常说的百分之二十的人口掌握着百分之八十的财富一样,变的是数字的拥有者,不变的是这一套无懈可击的法则。就拿我来说。也不是求大福大贵,只要一个温饱就满足了。途径不对头是不行的,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在基础建设上或者机械铸造领域有所作为。好要吸取上次的经验和不足,脚踏实地。”
  “好哇,果然是完整的人。”汪一彪哈哈地笑,习惯性的吹了吹袅袅升起的烟雾。
  “说真的,我觉得对不起你们。不过,我真是没有办法啊。”稽老板低声说,“等我过一段时间如果有起色,请大家去吃火锅。”他忽然觉得话说的文不对题,就又问:“这几年一直没回家啊?”
  “唉,哪有脸回家啊。”汪一彪摇摇头,“越南人烧了其丽的家,杀害了她的父母。已经无家可回了。”
  “真的?”稽老板一脸惊讶,“怎么会有这事?”
  “是的,好几年了。为此,我的小姨子和小舅子都当兵上了前线,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了,也不知死活。上一封信到现在有三个月了。急的其丽每晚上都要哭一场,这可恨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稽老板不说话了,看着汪一彪,陷入了深思。
  不知不觉,北门了路上的路灯亮了。何其丽也烧好了几道菜。强拉着稽老板上了桌。
  要说这台湾人喝酒真是不含糊,一来二去,汪一彪就有点过量了。稽老板先是大吐苦水,之后就黑着脸皮往上凑。嘴里还讲着大道理。把汪一彪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话匣子一打开,两个人就有相见恨晚的意思。真是不打不成交。既然认作了知己,情绪就高涨了。一边兴高采烈喝酒,一边勾肩搭背,亲兄弟似的。
  “稽老板,你知道当时我们私底下叫你什么吗?”汪一彪脸像关公,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打着响亮的饱嗝,“虾公,你知道虾公是什么意思吗?”
  “我......我怎么知道,哈哈哈,没关系......别叫老公就行。”稽老板的眼睛像一对血红的玻璃球子,金利来的领带也拉到了腰部以下,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露出一片片的银白的发梢。
  “虾公就是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坏家伙。”汪一彪直言不讳,“虾公就是害人虫,就是睁眼瞎。”汪一彪放肆的用筷子敲打着碗边,真的埋怨期稽老板来:“你说你也真是,就相信你那几个台湾来的小弟,怎么样。人家还不是照样的泡酒吧、玩KTV。给你管个屁了。后来你出事了,那几个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说,是不是朋友啊......你倒说说,你们花天酒地,连我们的工钱也不给,还是不是人啊。”
  稽老板一拍大腿:“过去了就别提了,有首歌曲不是叫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吗?咱还有机会......真的,还有......”
  “妈的,不谈这些扫兴的了。”汪一彪拍拍稽老板的肩膀,“一会儿去我的小区看看......怎么样?”
  “干了这杯酒,就去,行不?”稽老板小心地问。
  “好!”汪一彪义薄云天的一声大喝。
  天彻底黑的时候,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歪歪斜斜地出了小店。本来就没有几步远,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小区到了。
  果然,这是个不错的小区。朦朦胧胧的树影下摆满了木质的椅子。上面坐满了人。小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合欢和香樟。二米一下都同意刷着白色的亮光漆,一排排的像整齐的哨兵,中央广场有个巨大的喷水池,正呼呼地喷着三米来搞的水柱。方明达一边走一边介绍,还不是的和熟人打着招呼。在一个拐弯处,意外的碰上了正牵着狗散步的郑局长。
  一看他们的亲热劲,郑局长一愣:“汪队长,你们认识?”
  “老相识了。”汪一彪大大咧咧地说。
  还是老谋深算得稽老板笑脸相迎,眼睛里顿时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这是您的狗啊。”稽老板殷勤地恭维着。还没等郑局长回答,他蹲下身,摸摸狗圆圆的脑袋,“英国狗,拳击手,不错啊。”
  “你认识这狗?”郑局长有些吃惊,不要说在小区里,就是全鹿城乃至整个中国,知道这狗的人也不会多。自己牵的是个公主,四岁了,可还没有谈过恋爱呢?这家伙样子小巧,没有尾巴,屁股后是个圆圆的球,她有许多不良嗜好,比如吃食要在装用的桌子上,要用碗盛好,要有纸巾。睡觉还有专门的小床,不盖被子还不行。室内温度要合适,不能高也不能低。难怪邻居们都说,这哪是一条狗啊,分明是一个爹嘛。
  稽老板几乎是没加思索,就说出了这狗的习性和优缺点,汪一彪吓得一伸舌头:乖乖,这是狗吗?
  郑局长的眼睛也亮了:“你也养狗吗?”
  “是的,我也有一只,是个王子,五岁了,还是单身?”
  郑局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他一把抓住稽老板的手,缘分啊。
  汪一彪被彻底搞糊涂了,就一条狗,至于吗?
  稽老板于是和郑局长凑到了一起,好像要给狗办婚礼一样,稽老板因为喝了酒,心里兴奋,就只喊郑局长:亲家。
  郑局长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答应。
  他们他的火热汪一彪就被冷落啦。他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掏出新开包的“520”香烟,点燃一支,不紧不慢地吸着。
  这是,几颗星星慢慢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了深邃的天空。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2 19:15
  9
  在团指挥所,何其多一见到何健。即喜又忧。喜的是何健已经长大成人,成了名副其实的小伙子,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忧的是何健也上了战场,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作为父母膝下唯一的男孩,何其多知道他在父母心中的分量。身居大山的民族,哪一个不是把香火的传承看成是天大的事。自从何健出生以后,父母的脸上才有了久违的笑意。也正是从那时起,父亲在村子里走路腰杆子也直了,头也抬起来了,声音也高了、现在想起来,何其多的鼻子还是酸酸的,一股难言的苦衷涌上心头。
  南国的春季,雨水特别旺盛。悠悠的清风稍一减弱,雨滴就涌过来,牛毛一样的飘了好久......转眼之间,麻栗坡的绿色更浓,山坡裸露的岩石几乎都能反射出一丝丝的温暖。
  山脚下的指挥所是一栋浅灰的帐篷,四周是军营。因为最近无战事。训练就是永恒的主题。何其多作为新上任的团长,要做事情就太多了,首先要了解自己部队的基本情况,这和学员并不同,这是一群职业军人,凭自己小小的年纪要管理好着一千号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其次还要虚心向老政李云龙请教。这次人事变动,老政委也被留下来,继续监督和指导何其多的工作,没有回军校教书。这样一来,何其多不安的心才稍稍放松。这个团是68团的番号没改,可人员早就更换一新了。根据战场需要,全团男女各半。主要是针对越军全面皆兵的重大举措。
  师部高参王克林也亲临768团指导。他是侦察营长出身,下连队指导无疑是最好的理由。好在他的小九九没人知道,就是何其多也是隐隐约约的有一丝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次他可算是挖空心思,硬是把何健和云南藉战士赵思海也调来,名义是何建和赵思海熟悉地形。所以,临时提拔何健和赵思海为正付排长。王克林是何等聪明的人啊,除了正常的上下级,还时不时的给何健点小恩小惠。搞得何健越发糊涂。再一次连队联欢晚会上,何健一曲《再见吧,妈妈》,唱的情真意切,惹得全体战士不约而同的留下了泪水。作为巡营高参,王克林当场奖励何健一双篮球鞋,一枚金光闪闪的毛主席纪念章......这一次也不列外,他一到团部,点明还要何健和赵思海跟他一起行动。
  这种相对平静的日子奇迹般的持续了三个多月。麻栗坡的鸟也从远处飞回来了。燕子也凑热闹似的在地处时起时落。山脚的小溪里也有了蛙鸣。被炮灰掩埋的松树和云杉也露出一串串的新绿,树冠虽落满尘灰,却努力的向上生长着......大自然总是善意的张开双臂,试图拥抱这和平的气息。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大战前的寂静是相对的。近一周来。王克林带着何健和赵思海,几乎走遍方圆百里的沟沟坎坎。一百公里以内的就十四次。还有一次,是长途跋涉,结果,出事了:王克林带着二个人从凌晨出发,准备去麻栗坡的西边勘察。越过荆江河、翻过椅子圈的主峰。再沿着逶迤的小路一直朝前爬,躲过四十公里的地雷区,就到了最前沿。好在他们一路顺利,真的摸到了越南人的鼻子底下。前方不足二十米远,就是一个哨卡。哨卡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当时正围着一块空场地摔跤。他们太大意了,以为把哨卡建在雷区中央就安全了。此时要是有一个整排的战士,一阵狂轰乱炸,肯定能清除这个哨卡。不过,要把队伍带到这里也不容易,四十里的雷区随时都可能炸响.....做好了记录,绘好了地形图。三个人心照不宣别的开始悄悄收起仪器,小心翼翼的向后撤。
  南国的春天,就像酸脸猴子,说变就变。明明是好好的天忽然就飘起了雨滴。牛毛一样的不厌其烦地散着,没多一会儿,骤然发了脾气,玻璃球子一样的雨滴像珍珠铺天盖地砸来。山坡开始落石头了,无数的大小不均的石头呼啸着从山巅滚下,深埋的地雷也被挖出来,翻滚着轰隆隆的震天响。
  王克林的心里糟透了,腿一歪,身体一斜,夹着树杈上的一颗西瓜地雷就挂在了他的望远镜绳子上。导火线还嗤嗤冒着白烟。何健正好在他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断绳子,连同望远镜和指南针一起抛到了一边。一声巨响,望远镜和指南针成了碎片。一枚指甲大的弹片带着啸音,“噗嗤”一下扎进何健的肩胛。巨大的惯性使何健立足未稳,仰头倒在泥水里。一只手本能的捂住肩胛。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汩汩”的朝外涌。
  赵思海急忙朝外掏急救包。王克林挥手制止了他,急忙蹲下身,用雨衣盖住头顶。然后有匕首挑开何健的军装,立刻一条20厘米的口子,肉向外翻着,像婴儿的嘴。
  “按住他。”王克荣威严地说。
  赵思海不敢怠慢,双手死死钳住何健不断痉挛的身体。王克林迅速用棉花清理了伤口,然后戴上手套,把二根指头深深地插进去,一阵摸索。何健的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痉挛的身体不断的扭曲。赵思海像头雄狮,何健根本无法动弹,气得他大声骂着。赵思海可不管这些,钢铸铁浇一样。好一阵工夫,王克林才把那枚上了绣的弹片挖出来。此时的何健声音越来越低。王克林趁热打铁,就势用针缝了几下。此时的何健没有了一点的声音。王克林手没有停,掰开一粒子弹,把里面的火药散在伤口上,用火柴点燃。随着一团青色的火苗升腾,何健喉咙里立刻发出牛一样的吼叫。
  处置完毕,王克林吩咐赵思海背起不省人事的何健,快速撤离。
  雨仍在下,雾也一点一点的扩散。没多一会儿,就像棉花一样,把天地之间塞得严严实实。失去了了望远镜还没什么关系,失去了指南针麻烦就大了。他们沿着山腰足足走了四个小时。也没有找到预定的地点。
  有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也不知还有没有雾。此时,能作为航标的任何物体都消失了,只有他们猜谜一样的摸索前行。不知不觉,天似乎亮了,可眼前还是白色的大雾。
  忽然,王克荣的面前出现一段石壁,刀削斧劈一般,突兀地立着。石壁上还有水珠,涓涓的水流亮晶晶的,像一条链子。
  “是温泉。”王克林低声说。听到温泉,赵思海赶紧凑过来。用手摸了摸,居然还是热的。
  “这是温泉。”赵思海兴奋地叫起来,“顺着水流的方法向一定会有人家。”
  “真的?”王克林也高兴了,“那咱们快走。”
  于是,王克林低着头,看着水流的方法向。果然,没走出几公里,就看到了一户人家。
  王克林刚推开院门,一条大黑狗“汪汪”叫着就扑来。王克林不躲不闪,一个箭步,飞起一脚。大黑狗也挺聪明,就势朝旁边一跳,想躲开。哪知王克林一个“夜里摘桃”,居然抓住了狗脖子。这回大黑狗没辙了,想动动不了,想跑跑步掉。只有干嚎的份。
  门开了,一个身影闪了出来。王克林定睛一看,是一位花白鬓角的老太太。只见她一身红色的装扮,脖子上选一圈弹簧,胸前缀着银白的什物。脸色黝黑,额头是一层层的梯田。
  赵思海立刻迎上去,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叽里呱啦的嘀咕了好一阵子。老阿妈这才喝住大黑狗,把他们一行三人迎进屋。房子很大,里面均匀的被隔成若干个小单元。朝东的一间最大,老大妈亲手安亮了灯。拉过一床被子,把何健扶上去。
  房间挺大,也挺整洁。除了一张床,就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有一大铜壶,正呼呼地埋着热气。老大妈安排完毕,就又用又细又尖的腔调喊着:细妹,细妹,来客人了,去倒茶。
  随着一声清脆的回答,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飘进来,她的眼睛清澈的像一湖静静的水,两条又细又长的鞭子顽皮的在身后荡来荡去。
  “快烧开水,招待远方的解放军。”老大妈一边吩咐,一边整理床铺。没多一会儿,细妹端上了一盆温水,温水里泡着一条绣花的毛巾。
  “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了。”老大妈又说。
  这时,何健已经苏醒了。失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浑身的疼痛,让他几乎想喊出声。
  王克林用剪刀剪开了何健的军装,老大妈也没闲着,小心翼翼的替何健擦拭脸上的血污和雨水。
  安顿了何健,老大妈又扯开了嗓门,叫细妹去请村里的大夫。
  赵思海这时凑过来:“大娘,这时什么地方啊?”
  “麻栗县大溪村。”
  “大溪村?”王克林心说糟了,他早就看过地图。大溪村在山西边,而驻地在山北,自己是跑差路了。直线距离应该有二十公里以上。心里很急躁,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波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普通话没谁能听懂,要不是赵思海,真是麻烦大了。老大妈还真是热心肠,清理完何健的面部,就有又开始清理他杂乱的头发。
  王克林放心了,他索性走到窗前。外面,大雾还没有散去。像浓浓的炼乳,没一丝的间隙。
  “哗啦”一声,木门开了。细妹领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老汉走进来。老汉大约六十多岁,山羊胡子长长的飘着。还一翘一翘的。睫毛好长,还挂着露水珠。身背一个草药箱,箱子上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标记。
  大黑狗也跟着跳进来,这次没有对王林荣虎视眈眈,而是围着他转了还几圈,还有鼻子嗅了还一会儿,才一蹦老高的远去了。
  刚吃了几口老大妈喂的稀饭,何健终于有了些精神。曾经白皙的脸蛋被烧得通红,牙齿还不停地打颤。嘴唇上有一圈明显的齿痕。
  大夫开始给何健号脉,好大一会儿。又翻起何健的眼皮瞧了瞧。这才轻声说:“高烧引起的疟疾啊。”
  一听到“疟疾”。王克林几乎跳起来,“疟疾”又称打摆子,怎么可能,这才多一会啊,怎么可能?”大夫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伤口不要紧,养一养就行。这“疟疾”也不是啥疑难杂症,配几幅药吃就可以,关键是要休息,不要移动,半个月就能跑了。”他一边说一边朝外掏药包,一小包一小包的足足堆了半桌面。
  他说的没错,何健先是说热,头上腾腾冒着热气。身下的毯子潮乎乎的。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又说冷。足足盖了三床被子,他还是牙齿直打架。
  “这病,什么时候能治愈啊?”赵思海小心地问大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得个十天八天的吧。”大夫慢声拉语地回答。一只手还不停地打梳理着山羊胡子。
  王克林捅捅赵思海:“问问我们抬走行不行?”
  没想到大夫居然能听懂普通话,他手一挥:“最好是不要走动,这并不是开玩笑,万一再染上些其他的病,来个综合症,那就完了?”
  老大妈这是插了话:“你们要走就走,这孩子就现在这里养伤,还信不着咱咋地。”
  王克林无语了,他随手掏出一褡钱,递给老大妈:“好,大妈,这是费用,麻烦您了。”
  老大妈手一推:“客气啥,我们有啥就给他吃啥,收钱干什么?不要。”
  “那就当是买鸡炖汤好了......”
  一说到鸡,老大妈犹豫了。
  “这就是买鸡的钱,如何?”王克林好说歹说,老大妈终于收下了钱,接着就讲个条件:“今天是春浴节,吃个春浴饭,如何?”王克林懵了。
  “春浴节是这里的传统节日,一年一次。是年轻人洗澡相亲的节日。”赵思海连忙解释。
  “好,那咱们就尝尝春浴饭?”
  老大妈乐了:好,我这就去准备。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2 19:16
  10
  黑漆漆的夜,空洞而乏味。
  李煜躲在不大的山洞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远处的山峦,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朦胧深邃,偶尔有枪声传来,惊得山上的小鸟四处乱窜。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李煜,看前方。”何其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李煜的身后,忽然大叫一声。顺着何其多手指的方向,不远处一米多高的位置,有二盏绿色的灯笼幽幽地闪着光。李煜急忙蹲下身,朝何其多摆摆手,然后,看着屏住气息,看着灯笼慢慢地靠近。
  何其多急忙举枪瞄准。
  “放下。”李煜厉声喝道
  何其多不动了,她倒要看看李煜到底要搞什么鬼名堂。
  “灯笼”在慢慢逼近,一股寒气迎面吹来。
  李煜回手抓住过一条毛巾,哈了一口热气,轻轻举过头顶......忽然,一下把毛巾甩出去,不偏不斜,正好盖在蛇的头上。随后人一前倾,只一伸一摇一拉。那条蛇就被吸进洞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很明显是关节脱节,只听一声响动,大蛇落进水渠。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李煜随手又把步枪丢给何其多,说:“替我站会岗,我来处理。”
  没容何其多回答,她就一个360回转,胖胖的身子像个陀螺。准确无误地抓过蛇头,在它的脖子下放一个小碗,刀锋一转,一小股鲜血就射进碗里。再用脚踩住蛇头,手在蛇身上一拧一掀,整张的蛇皮就脱落下来。红红的蛇肉挂满血丝,她小刀在手里一挥,一个带着体温的蛇胆就滚落出来。
  “活蛇四吃,最营养的就是蛇胆。”一边说一边朝何其多的嘴里送。她的动作太快了,没等何其多醒过神来,蛇胆就到了口里,李煜另一只带着血污的手一点何其多的喉管,就听到“咕噜”一声进了何其多的胃里。
  “你搞什么?”何其多急的几乎要跳起来。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李煜小声挪揄地小声嘀咕,“我都没舍得吃,还怪我。”说完还真是崛起了薄薄的嘴唇。
  何其多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她太了解李煜了,刀子嘴豆腐心。可了解是一回事,认可却是另一回事。
  李煜可不管这些,她嘴里含含糊糊地发着牢骚手脚却一刻也没闲着。先是把蛇剁成大小不等的小块,然后生起火来。锅碗瓢盆一阵响,蛇肉就下了锅。
  炉子是烧酒精块的那种。浅蓝色的火苗袅袅升起,不消一袋烟的工夫,洞里就开始弥漫浓浓的肉香。
  何其多一直观察着洞外,发现几乎是整个山岗都飘起了炊烟。洞口有蚊子苍蝇乱飞。
  战争有时也挺奇怪,就拿烧火做饭来说,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要吃要喝要啦,所以,这段时间无战事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谁都没有违背。心照不宣也好,管理也好。反正大家都老老实实的执行,几乎都没有一丝的偏离。
  何其多的心里一分钟都没有停止过思考。这场战争开要打多久?打到什么程度?他一点底都没有。
  “何姐,快来吃肉,香得不得了。”李煜嘴里嚼着肉,手里拎着一块就往前凑。
  何其多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摆手:等一会儿,不急。
  “吃蛇最有好处了。”李煜说,“强肾健体,延年益寿。我娘打小就告诉我,吃一百条蛇就能火眼金睛,孙猴子一样,我们寨子附近就有很多蛇,我不只吃过多少。”李煜眨眨圆溜溜的眼球,“你看我眼睛是不是有点绿,像外国人似的。”
  何其多没有理她,只是快速的抢过她手里的蛇肉。速度之快,把李煜吓了一跳。
  李煜“噗”地吐出嘴里的蛇骨头,笑嘻嘻地说,“看来有二下子,我们切磋切磋。要不你总拿自己当盘菜,”李煜眉角上扬,完全是挑衅的摸样。何其多意外的发现,李煜的眼球还真是有点绿色。可她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故意甩甩手,之后把所有的关节按一边,立刻,骨头和骨头相摩的声音清晰,有力。然后学着古代仕女半蹲的姿势,朗声说:小女子甘愿一陪。
  这动作有些滑稽,尤其是扭腰摆臀,显得更加夸张。
  李煜轻咳一声,忽然整体下蹲,一个扫堂腿,夹着一股风,扑面而来。
  因为洞小,李煜并没有使出全部的本领,力度也不够。
  何其多早有准备,身体后倾,两手触地。李煜这一脚可就扫空了,一招没有奏效,李煜另一只脚也扫过来。这是何其多没有想到的,可自己并不慌张,也没有躲避。只见她双脚擎起,直抵洞顶部,身体就像一根柱子,李煜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被自己抛了出去。何其多这回事稳操胜券,躲在一边看热闹。李煜也不含糊,就势一个懒驴打滚,正好落在溪水里。
  何其多则乐呵呵地开始吃蛇肉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比划了几下子,李煜就是到深浅了。她并不生气,站在那里呵呵傻笑。
  “还不换衣服来喝汤。”和其对故意气她。
  “唉,技不如人啊。”李煜也装出一幅愿赌服输的摸样,像个顽皮的小猫。
  何其多笑笑没吱声。李煜垂头丧气地出了水坑,脱下水汲汲的衣服,“啪”一声丢到了角落。
  借着炉火的光亮,李煜的酮体一览无余。说李煜胖还真是冤枉了她。除了脸大,身体个部位都调理分明,浑身雪一样的白,真是魔鬼身材。
  “我要是男人就好了。”何其多又开始调侃她,“你还真是个尤物呢。”
  “何健......”李煜忽然嘴里冒出了何健这个名字。何其多当时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李煜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我说人家唱的歌,多好哇。何其多笑而不答。李煜索性摊了牌:空留深山无人识,难关为君向北东。
  “你呀,真是......”何其多话还没有出口,就忽然意识到有一股巨大的惯力由远而近。
  “嘭”的一声,忽然洞口打开,一大包物件飞进来。
  “卧倒。”何其多大叫。
  瞬息之间,两个人都被巨大的气浪掀翻。接着就是榴弹划过空气的嗤嗤声,震耳欲聋。
  洞外,无数橘红色的火焰加速度飞翔,不时在空中对撞,拖着尾巴的炸弹弥漫整个空间,轰隆隆的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其实,这完全是一场意外,时候调查得知,是我军一个炮兵排长,因为睡得迷糊了。把梦里的开战命令落实到了梦外,早就义愤填膺的战士也没多想,二十几门大炮一齐开火,越军当然不会甘于挨打,于是就奋起还击,一时间叮叮当,当迷迷糊糊就开始了对射。大约二十多分钟,双方都意识到了错误,这才心照不宣地停了火。那个排长叫夏晓吉,鹿城人,也是当了四年战士的老兵了,只可惜晚节不保,被无情地开除了军籍,一个月后专业回了鹿城,也正是他在六年后的一次解救人质行动中,和何健一起,创造了二发子弹三秒内毙玩匪三人的最高纪录。被公安局授予神枪手的称号。
  不过,这是后话,当时何其多并不知道这些。当喧闹的场面静下来后,她翻身坐起,才发现李煜已经倒在血泊中。白皙的脸上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李煜,李煜。”何其多大声呼唤。
  可李煜仍然闭着眼,一声不吭。
  何其多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找出三角包准备包扎。
  刚才飞进洞里的是一个大土块,土块里掺着一块石头。正是这块石头,在李煜颈后到屁股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液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
  何其多熟练地用了六个三角包才算是止住了血。
  怎么办?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可如不及时抢救,恐怕还是凶多吉少。
  想了想,何其多牙一咬,就势抱起几乎是裸露上身的李煜。拔腿就朝洞外奔。
  其实,何其多也知道危险,只要一出洞,就会有无数的眼睛牢牢把你盯住。可还有什么办法呢?求人要紧。
  好在敌人也没有开枪。也许是硝烟刚散,还看不清是敌是友,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趁着这一档口,何其多飞快的下了山。等敌人意识到是解放军时,何其多矫健的身影已闪进了一片茂密的森里。
  刚到了山脚,就看到了一辆救护车,还有几个担架队员。大家没有犹豫,急匆匆地把李煜抬上了车。车不大,里面已经躺着一个伤员,脸朝着里面,似乎在休息。
  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检查了一边伤口,对何其多说:是外伤,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要尽快输血。
  “我是O型。”李煜勉强睁开眼睛,只说了一句,就又昏睡了。
  “我是A型。”何其多遗憾地摇摇头,之后就把目光投向几个医务工作者。
  所有的人都在摇头,看来血型是对不上了。
  “那可怎么办啊?”何其多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没有血源,李煜的生命可能就会受到威胁。
  “抽我的吧,我是b型。”面向里面休息的那个伤员忽然转过身,很艰难地伸过手臂,“我是B型,就抽我的吧。”何其多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她急忙对护士说:“快点吧,完了就来不及了。”护士答应一声,就匆匆忙起来,验血的验血,准备器械的准备器械。不消一刻钟,银红的血就流进了李煜的血管里。
  何其多站在一边,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输了血的李煜精神好了不少,她张开眼睛,瞄着那个战士,努努嘴。
  何其多知道她的意思,就轻轻抬起李煜的头。
  “谢谢......谢......”忽然,李煜美丽的大眼睛放射出喜悦的光,“真的是你,真的是......”
  何其多一愣,顺着李煜的目光,她看到了一张娃娃脸,分明是何健嘛。
  “姐姐。”何健也发现了何其多,“怎么会是你?”
  何其多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何健,她惊喜地抓住何健的手,“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世界说大真大,找一个人就像在茫茫大海上寻找一颗针,希望是多么渺茫啊。可这个世界又是那么的小,小的让人总是不期而遇。”
  这时,救护车已经驶出了战区,道路坑坑洼洼,还有无数的小水洼,所以,救护车是歪歪斜斜前进的,就像在波涛骇浪的海面,一路颠簸着前行。
  护士管得很严,不允许何健和李煜说话。于是大家就默默地看着车外:大片大片的芭蕉林茁壮成长,拇指粗的青涩的香蕉沉甸甸挂满枝头。山岗上,一条条小溪欢快地向下流淌着,跳跃着......
  天块黑的时候,他们一行来到了陆军235医院。
  医院根据病情,把李煜和何健分别安排进了三楼的一病区和三病区。
  忙完了这一切,何其多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自己好友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能再耽搁了。大敌当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指挥官不再上岗位上,那损失就大了。
  好在医院有性能优越的军用吉普,送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于是,他分别和李煜、何健告别,趁着夜色要返回前线。自己的作战方案还在老政委李云龙的案前,不知他审核的怎么样了?
  其实,李云龙此时也没闲着。他正坐在指挥部的沙盘前,心无旁骛地看着何其多的方案呢,
  指挥部外,经过三天雨水的冲刷,边境线上的花花草草正疯狂地生长。远远望去,红的杜鹃,白的芍药,粉色的带着醉意的含羞草,像镶嵌在上岗上的水墨丹青。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营房不远处就是无数的弹坑,这些曾经硝烟弥漫的地方已经有了淡淡的绿意。鸟儿也从远处飞回来了,在树枝上啾啾叫个不停。
  何其多的部队就驻扎在这个叫桑树坪的地方。因为战事不紧,家家户户的当地人炉灶前就冒起了袅袅的炊烟。偶尔还有猫啊狗啊的穿镇而过......
  作为部队指挥官,何其多连夜赶回了驻地。
  李云龙还没有休息,作为何其多的指导老师,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夜色愈来愈浓,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李云龙端坐在指挥台前,肩头的二杠一星格外耀眼。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何其多的《战场与经济不可分割的载体》的方案。这份洋洋洒洒四万多字的方案分章明确,条理清晰。主要对政治、军事、政府、民生、民权、发展等几大部分进行了细致的剖析。
  李云龙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学员最早称他为“老鼠眼。”看来是有道理的。一次在课堂上,故名拍着油光铮亮的前额:谁说咱是老鼠眼,老鼠是鼠目寸光吗?不是,我明确地告诉大家,将来能取代人类成为这是世界主宰的只有老鼠和蟑螂。尤其是老鼠的适应能力堪称第一,是任何物种都无法取代的,说我是老鼠眼就是抬举我给我面子。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拱拱手。台下的学员惊呆了,大气不敢出。李云龙也知道有点不恰当,就又故意地用手理了理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繁华的街道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
  台下所有的学员都笑了,气氛才有所缓和。
  从此之后,李云龙的外号“老鼠眼”就没人敢叫了。背地里,他又有了新的称呼:聪明脑袋。
  这聪明大脑袋可不白给,他讲的战术理论和方向是军校里最热门的专业。
  何其多和佩服的教官就是李云龙,李云龙也非常喜欢这个高高瘦瘦的女学员。所以,看何其多的方案他格外用心。看着看着,不禁暗自感叹,凭感觉,一个优秀的指挥员即将诞生。所谓优秀,不但是应该有铁石一样的心肠,更应该有敏锐的独特地见解。不应该只知道杀戮和征战,要有头脑,能洞察战争之外的走向。不知道战争因何而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战争的军人绝不是真正的军人。现在的军人叫“当代军人。”加上当代就说明又赋予了新的内涵,军人的定义也升华了。然后,具有这种先知先觉的军人太少了,何其多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用我方国力抵御敌对势力”的最佳方案就是对词。对视的时间取决于敌国经济崩溃的前夜,真是精辟啊,
  何其多一回营地,就直奔李云龙的指挥所。
  “老师,你觉得我的构思如何?”何其多单刀直入。
  李云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说:“作为一个韬略家,要众观全局无可厚非。能够在纷纭中推测战事的动向,难能可贵。”何其多眨眨眼睛,没懂。
  “好了,不和你绕圈子了。”李云龙侧过身,掀开方案中的一条,说,“这部分最好,我觉得能在当前的战场上的要验证。“地战”不如“进地战”,进地战在你的预想里就是钻洞。在洞里和敌人进行长时期的对视。这是个好办法。让世界都看到战争,看不到的是国力的较量,好,妙。”
  何其多大喜过望,看来老师很满意。
  “不过,我还要补充一些。”李云龙故意卖个关子,“比如其中关于政治和政府的应该删去,关于军事行动的应该更详细些。就像钻洞,怎么个钻法?钻什么洞?”
  “我觉得就叫猫耳洞,既可爱又顽皮,怎么样?”何其多小心地回答。
  “我没意见。”李云龙笑了。猛地站起身来。推开小窗,立刻,一股热热的气体扑面而来。
  “老师,我觉得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没有实践过,心里还是没底。”何其多小心地说。
  “自信很重要,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一个指挥官,首先要战胜的就是自己,这样,才跟能说服别人。李云龙又说,“这份报告不容易啊,观点明确。如果能得到验证就更完美了。”
  何其多没有回答,静静地听着。
  “我要向上级汇报,要搞个单兵深入,验证一下这方案的可行性。”李云龙像是对何其多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对,就这么定。”然后。他狠狠地握了握拳头,转向何其多:“给你几千人,搞个战场实践,如何?”
  “真的。”何其多大喜过望,“我这就去安排。”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3 20:12
  11
  七月的鹿城正是多雨时节。淅淅沥沥的雨丝牛毛一样的雨丝不知疲倦地倾斜着。花花草草因为有了雨水的滋润,生长格外旺盛。远远望去,雾气里时隐时现的城市格外清新明朗。
  阳澄湖西侧的北门路629号,台商经营的宠物连锁店“大西厢”正式营业。稽老板是法人代表兼总经理。这是一栋新建的四层小楼,占地三十亩。主楼一层是来宾活动区,有桑男和娱乐中心。二楼是宠物乐园,和人类一样分男女二个区,有美容师、游泳馆、休息大厅、按摩房......
  稽老板这家伙还真有经商的头脑,自从看到了郑局长的“拳击手”,就看是着手办执照,买土地建房。当初工商审批的时候,工作人员眼睛睁得像包子。为此,稽老板费了许多口舌,工作人员才无奈地摇摇头,“咣当”一声用了印。籍老板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好在鹿城正是开发的鼎盛时期,从核准到交付使用才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大陆就是好,一切都是那么廉价,台湾哪里能比啊。
  开业的当天郑局长就牵着他的公主来了,一上展台,立刻引起全场的骚动。这宠物狗太漂亮了,皮毛光洁滑润,狗耳勾鼻狗嘴的线条那么流畅。稽老板当然不会放过这天赐的良机,他不急不慌的放出了从台湾带来的王子。围观的人更是叹为观止,简直就是美轮美奂。纯金的狗链四米多长,悠哉哉、悠哉哉......
  如果天气好,大街上经常有人牵着狗招摇过市。狗主人偶尔碰到一起,聊的也是狗,夸得也是狗。狗似乎就成了家庭的一员,不可或缺的一员。
  稽老板和郑局长的关系就是建立在狗的基础之上。最早稽老板见到郑局长总是恭恭敬敬,大气不敢出。可自从成了狗亲家,二个人好的像双胞胎。只要天一擦黑,郑局长就准时带着公主前来报道。这正是稽老板梦寐以求的好事。于是,他煞费苦心专门修了一间“狗舞台。”面积不大,有十几个平方。里面装三部空调,星期一三五是全封闭的,星期二四六是不挂遮布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通常只有稽老板的王子和郑局长的公主二只名犬在活动。里面有餐桌和餐椅,有时二只狗会在一起用餐,那样子真是可爱:一张一平米见方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王子在右侧,公主在左侧。像人一样的坐在椅子上,因为她们没有尾巴,所以做得比较稳。咱眼一看还真像是二个孩子,它们都带着雪白的围脖,一个爪子用刀,另一个爪子用叉,动作虽然生硬但总能吃到牛排惹得看热闹的人一阵阵哄堂大笑。吃饱了喝足了还要剔牙,一般是有专人负责,狗们平静地躺在床上,一幅很受用的摸样。剔完牙就上床睡觉,身上还要盖一条毛毯。每到这时,人们就发出感叹,这哪是狗哇,分明是伺候爹嘛。
  稽老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他趁势在一楼用开了几间供人享受的包厢,嘿嘿,生意真是好得不得了。
  郑局长自然是常客,又不是桑拿,KTV和夜总会。纪检委反贪局也不回来查,玩猫斗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稽老板趁机送上高级狗粮,郑局长谦让了一下,就笑纳了。一来二去。就越谈越浓,渐渐地勾肩搭背。郑局长就势推荐了汪一彪,稽老板也做了人情,就请来了他做保安队长。
  对于进公司,何其丽是坚决发对的,原因很简单,稽老板曾经是有前科的家伙,和这种人打交道总没有好果子吃。汪一彪却不同意,他说人无完人,孰能无错。改之就是好同志吗?
  何其丽没办法了,只要听之任之。
  汪一彪四肢发达头脑见大的那种,凡是大大咧咧从不放在心上。和稽老板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郑局长不知道其中的奥秘,还以为是故友重逢,自然是热情无比。自己无意中成全了一件好事,岂不是成人之美。稽老板更是心照不宣,偶尔陪郑局长喝酒,也叫上汪一彪。汪一彪呢,自然是受宠若惊,稽老板是啥身份?郑局长又是啥身份?汪一彪方明达和人家相比,差的就太大了。于是,汪一彪就豪气万丈地喝酒,偶尔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有啥事就哼一声,万死不辞。说着,还经常做个江湖上的拱手动作,惹得郑局长哈哈大笑,都啥世道了,还行这个?
  汪一彪的性格是天生的,从小就是孩子王。调皮捣蛋无所不为。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何其丽死心塌地跟他浪迹天涯的时候,也只能认命。有什么办法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将来时什么样子呢?她并不敢想……转眼之间,七八年过去了。他们的儿子子豪正是到处乱跑的年龄,在民工棚子里,依然是个孩子王。也是经常带着一圈孩子到处疯。捅过邻居家的鸡窝,拔过还没成熟的土豆秧,就连李奶奶的宠物猫,也被薅过胡须。何其丽为此惩罚过他若干次,可是子豪总是梗着脖子,咬紧牙关,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何其多就这样打着他的屁股……打着打着,何其丽常常是手酸了、心软了。没办法,就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这一哭,子豪就受不了了。他会用又脏又黑的小手给妈妈擦拭眼泪。还不停地鼓着小嘴很认真地吹。妈妈不哭,妈妈乖。宝宝听话了……直到何其丽有阴转晴,他这才算是完成了任务,小手一会,又不知道去哪里淘气去了。
  汪一彪倒是不怎么管孩子,他凶巴巴的样子子豪也不喜欢。所以,一直相安无事。只有一次,汪一彪达刺激不小。那一次是子豪和一个孩子打架,本来就很瘦小的子豪竟然占了上风,一顿耳光,那个孩子的脸上就布满了五线谱。正一切正好被汪一彪看到了最后的一幕。那个孩子吓坏了。没命地往前跑。子豪也不怠慢,撅着小屁股一颠一颠地追……汪一彪气坏了,一把就把子豪掀翻在地,轮圆了熊掌一样的巴掌,一阵疾风暴雨的猛打。子豪最初是忍着。忍着。是在忍不住了,就“哇”第一声嚎起来。这一嚎就是四个小时不停,连喉咙都哑了,就是没有一滴眼泪。
  汪一彪打完了孩子,气是出了,也有些后悔。可又不好承认错误。子豪也不信那个邪,歪着脑袋捂着小屁股还一本正经地和他讲道理,说是人家先打了自己,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进行了有效的还击,哪里有错。
  何其丽躲在墙角,只有哭的份,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报应啊。
  爷俩正僵持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父母找来了。几个人眼珠往一起一对,才发现那个被子豪打的孩子足足比子豪搞了一头半。这下那孩子的父亲脸挂不住了。回头又给那个孩子一顿毒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谁打谁小,究竟是谁欺负了谁?
  子豪从那以后就不拿汪一彪当盘菜了,对他来说,也算是自食其果。自已的每一句话都被儿子当成了耳旁风,一吹就过去了,一点痕迹也不留。相反倒是对何其丽有些打怵,虽然不是怕,可每当何其丽眼泪一流,子豪就蒙门。于是也跟着何其丽哭,子豪的面色白皙,眉毛弯弯,月牙一样的可爱。圆圆的眼球就像两颗黑幽幽的葡萄,瞳孔里有清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还会用小手给母亲擦眼睛,这一擦,搞的何其丽的脸像个大花猫,惹得人不笑都不行。
  稽老板真心喜欢子豪,他常说,这孩子,咋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其实,他还是没有真正了解汪一彪,子豪和他爸爸才是一个性格,毫不差异。这也是稽老板喜欢的优点: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至于稽老板是什么性格,方明达和何其丽怎么会知道呢?所以,他们每次都是应付,不说对也不说不对,敷衍了事。
  稽老板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已经养育了三个女儿,个个漂亮可爱,天真浪漫。可在台湾人的眼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是委托生,总要嫁人的。对儿子的问题上已经是痴迷的状态,老婆也挺赞成再生一个儿子,偏偏正赶上自己蹲大陆的监狱,放回来才发现在大陆花天酒地的日子毁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唉,真是遗憾啊。自从见到了子豪,一个想法就开始在脑海里形成,那就是招自豪做上门女婿,这在大陆并不少见,加上稽老板这么大的事业,那个会不心动呢?
  抱着这个想法,稽老板开始有意识地和汪一彪接触。人这东西,毕竟是有些有肉有感情的高级动物,渐渐地,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何其丽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凭女性的直觉,总觉得稽老板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可以是还不知道具体的实质的内涵。有时,何其丽扪心问自己,难道是真的碰上贵人了?子豪对稽老板其实也不怎么有感觉,就像所有的孩子不喜欢大男人一样。自豪当然也不列外。最令自豪感兴趣的是稽老板的办公室,宽宽敞敞的可以骑自行车。还有电脑,电脑上有米老鼠和唐老鸭的电视剧,有妙趣横生的电影。有游戏,游戏里有打不完的小鸟和坦克,再就是转椅,一圈一圈的转起来真是好玩。还有装茶叶的瓶瓶罐罐,什么闻香杯、沏茶壶、淋猫、过水槽……小动物是必不可少的,院子里就有很多,个个衣装华丽,有小猫小狗,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鸟,羽毛光滑得一塌糊涂……因此,每当子豪忙的一头大汗的时候,稽老板总是爱抚地用洁白的手帕给他擦拭。还有意识地让他和小女儿晓月接触。晓月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闪着顽皮的光,头顶二个蝴蝶结,真像一只蝴蝶在飞。她钢琴弹得不错,小手在琴键上一摆弄,美妙的曲子立刻像流水一样的哗哗响起。真是天籁之音。子豪似曾听到过,何其多就有音乐天赋,在还没有摆脱贫苦的当时无疑是个奇迹。遗传的关系使子豪对音乐颇感兴致。于是就会静静的站在钢琴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琴键,聚精会神地倾听,眸子里流动着惊叹的神色。
  稽老板看在心里,喜在心上。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3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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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黄昏,夕阳正好。何其多站在指挥部的山冈前,发觉眼前有一片紫雾在慢慢升腾,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片火红的山茶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小巧的花蕊风铃般缀满枝枝桠桠。在若即若离的薄雾里,异常灵动可爱。
  望着望着,她的眼前竟神奇地出现了少年的时光,那是多么和睦幸福的一家啊,有总也不吭声的老父亲,有含辛茹苦的母亲,有大姐、有小弟.....霎时,她的记忆里忽然有了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就是姐弟三人无忧无虑的笑声啊。那淮北农村,那低矮的水井、草屋、无论房前还是屋后,总有一条幽深的小路,小路两侧全是盛开的芍药和茯苓......吸一口空气,多么畅快而惬意啊。
  “报告。”通讯员一路小跑的上了山冈,“参谋长,顾政委有事让你回营。”
  “知道了,告诉政委,我十分钟内赶到指挥部。”何其多简单捷要地说。
  “是。”通讯员行了个军礼,又一路小跑的回去报告了。
  月色越来越浓,眼前的山茶花不知不觉融入了黑漆漆的夜色。只留下一股清香,在空气中慢慢弥布。
  她拉了拉军装,端正了一下军帽。把思绪从遥远的家乡手巾心里。沿着石粒铺成的小路回到了指挥部。
  李云龙故名现在的身份是军部高参,下派到师里担任政委。师长姓方,方子琪,因为有病留在了医院治疗。这样一来,师长的位子有李云龙暂代。说是师部,其实无论是装备还是人员都远远不足,连后勤通讯医院算在内,还不足六千人。所以叫师部是因为军校教官职务太高,不便降级使用。士兵都是各军校的在校学生,理论上呱呱奇谈,实战经验一点也没有。上级自然了解这一点,所以,就命名为“警备3231师”。部队驻扎在相对安全的地带。要知道培养一名军校毕业生要花掉多少人的心血和汗水啊。前一段时间邹国钦学院一团全部玉损,那损失要等多少年才能补回来啊。尤其是现在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新的武器装备源源不断地运来,什么地雷跟踪仪、扫描仪、控制检测装置、航空检测器。林林总总几十样。就连军事天才的李云龙政委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是哪里和哪里。因而他就觉得越来越离不开学员了,尤其是上级为了壮大组织能力,接连派了二百名教官来师部任营团长,这一下,警备321师就成了科技战术的最前沿,成了名副其实的军官学校。加上派去兄弟部队的专业人员也得到了赞誉,“战地黄埔军校”的美誉就开始在军中流传。李云龙作为当家人很自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担子重了,考虑事情自然就多了。当何其多推门进来,挺胸收腹,一声“报告,警备21师参谋长何其多......”话还没有说完,李云龙就扬扬手,接着就连打几个响鼻,听得出,有很严重的鼻炎。
  “老师,您的鼻炎很严重了,要看看。”何其多关切地说。
  “不是很严重,是相当严重。”李云龙习惯性地梳理了几下头发,接着说,“二件事,一件事私事,一件事公事。先说私事,上级决定转业一批非战斗人员,大约有十万人。何健也在其中。当然了,还得征求你们姐弟的意见?要民主吗?不能一刀切。我倒觉得何健回地方可能会拥有用武之地,你考虑一下,是转志愿兵回当地的军分区还是直接去地方的公检法机关?你们决定,我想还是去军分区吧,这样好也好有一身军装,都是报效祖国,只是分工不同嘛。”
  “老师,我想......”
  “你别想了,我都想好了,就回鹿城,你不是有个大姐在那里吗,正好有个照应。老家就不要回去了,也没啥人了,回去干啥。”
  “老师,我是说和我弟弟商量商量。”
  “别商量了,已经上报了,这样对他们两人人都好。”
  “两个人?”何其多不懂。
  “就是你那个学情报收集的同学李煜啊,也一起转业,去鹿城。“
  何其多心里一折腾,说不上是苦还是甜。
  ”另一件事,我得和你好好谈谈。你不是一直要率军冲锋陷阵吗,机会来了,告诉我,你最想攻陷的什么地方?”
  “高平。”何其多脱口而出。
  “对呀,我以报告上级,由警备321师在三个月内打一场小的战役,算是磨刀。主要战场就在高平。”李云龙不紧不慢地说。“参谋长,现在谈谈你的打法,怎么样?”
  何其多刚要松驰的眼神马上又开始了紧绷起来。她接过李云龙递来的小竹竿。很严肃地站在沙盘前。这个沙盘要比墙上的大尺度地图清楚得多。高的山低得谷一览无余。她说:“之前我们两路大军打的不错,基本上完成了祖国人民交代的任务。但还有美中不足,我认为就是歼敌太少,没有彻底摧毁地方的有生力量。前战役中,我们没有完成对高平的合围就班师回朝,错过了大好时机,当然了,政治的原因我们不能不考虑。现在机会又来了,但不能按照过去的计划实施,战场瞬息万变。方案也应该逐步完善。我认为越南是全民皆兵的国家。大的战役一定会伤及无辜。我们力求避免或者是把无谓的伤亡降到最低。试想一下能不能让老百姓撤离战场。当然这是有一定难度的,有难度不是不可以克服,我们是正义之师·,威武之师。不是日本帝国主义也不是法西斯。我研究过这一代的山形地貌,这是热带雨林地区,山高林密,机械化部队不容易展开,况且这里人烟稀少,往来路线单一。我们一进攻,他们会第一时间躲到密林深处,这崇山峻岭的找人是不是太难。如果我们动用航空兵,把几个咽喉要道炸毁炸烂。没有了给养,里面的人维持不了一周,我们再去争剿,是不是更好。如果敌人拚命来救,无论是空中或者地面,我们都能迎头痛击,也不会因为找不到敌人而劳神了。“何其多一拳头”嘭“地砸在桌子上,一个弹皮做的烟灰缸立刻跳了几跳,最后”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何其多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窗外,几棵夹竹桃借着灯光在婆娑起舞,远处的山峦黑漆漆的我在那里,狰狞恐怖。
  李云龙心里点头称是。“老师,你了解鼹鼠吗?”何其多忽然反问故名。
  “说说看?”李云龙还是不动声色。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鼹鼠。在秋天的时候总是喜欢偷粮食。而且贪心特大。每次都要偷许多的粮食。当然了,前提是要准备储存粮食的空间,于是,它们就夜以继日地挖洞,源源不断地把新鲜的土壤拱出洞外。每年秋季都能看到大小不等的土堆。土堆下面就是鼹鼠的家。”何其多叙述的很简洁,像是在简述一个美丽的故事,“一直肥胖的鼹鼠和十几斤粮食相比不算什么。严格地说我们是在养着鼹鼠,只不过它们不知道罢了。一到了冬天,我们就会准确挖出还在冬眠的鼹鼠,它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迷迷糊糊结束冬眠的时候,实际就成了待宰的会喘气的羔羊?正是这些鼹鼠给了我启示。我想就把敌人喂成是一群鼹鼠,会不会更好?”
  “妙。真是妙。”李云龙安奈不住心里的激动,拍案叫绝。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3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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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这么快,自被从前线抬回来到住进了235医院,满打满算才四十六天。这时间咋就过得这么快呢?坐在病床上,何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转业证上那个鲜红的徽章。好像里面有枕戈待旦的千军万马,随时就会发起冲锋,那就太精彩了。机关枪、榴弹炮、还有飞机坦克的轰鸣。真是撼人心脾,令人血脉喷张。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没等何健说请进,李煜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何健一惊,连忙把手里的转业证掖到了被子底下。
  李煜气呼呼地坐在床边,她的眼睛肿的高高的,像二颗巨大的油桃。亮晶晶闪着光泽。
  “你怎么哭了?”何健调侃她,“谁这么大胆,敢惹我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是何健送给李煜的爱称,当初李煜并不接受这个称呼,说是女人味太浓,有损于军人的形象。何健眼睛一转说那就叫“花木兰。”李煜还是摇头,何健没办法说那就叫“穆桂英”“武则天”“慈禧太后。”
  李煜并不恼火,眨巴了好一阵子的眼球,才一本正经地对何健说,就叫“白雪公主吧。”不过,你可不能当老太婆,专给白雪公主毒苹果的老太婆。
  “那可不行。”何健反对,“我有选择的权利。”
  讨价就是这样进行的,没多一会儿,李煜的眼圈红了,这一下,何健服输了。就提出用扳手腕的方法解决。不用说,何健输了,因为李煜的伤在后背,而何健的伤在肩岬,手腕根本是不上力。
  李煜虽然赢了,却想不出给何健起个好听的名字。相反,自己却有了白雪公主的雅号。
  称呼当然是小事,何健曾经不止一次的说男人要传宗接代,女人不用。李煜争辩了几次也就不再言语了。本来世界就是这样的嘛。就连这次转业,李煜也表示要跟何健回老家,直接河间选择了鹿城,李煜也只能跟着了。不过,静下来的时候,李煜有些心烦。军旅生涯才刚刚开始,就要告一段落。尤其是喜爱的情报收集工作,还没有真正的展开就夭折,是不是太可惜了。
  何健长李煜二岁,按理说是一个年龄段的,可何健偏偏多不把什么当回事。加上他心里早有思想准备,回鹿城就会鹿城呗,有大姐何其丽,有姐夫汪一彪,还有调皮的小外甥。现在唯一不知道底细的是李煜能不能真的跟自己回去。
  所以,李煜一来找自己。他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于是他安慰李煜说:“别哭了,人生无处不青山嘛,有我在就有阵地在,你怕什么,对不对。”
  “我恨自己,我不远几千里去鹿城,是不是太自私。我一个人走了,却把父母和小弟留在了沂蒙山区,留在了那个贫瘠的小山村。”李煜抬起泪眼婆娑的面孔。“你想想,父母养我二十二年,根本就没有借到我的力。哎,我可怜的父母和小弟啊。”李煜索性哇哇大哭,樱桃小嘴一张一翕,梨花带雨。
  “女人啊,就是烦。”何健也手足无措,“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穿衣......”
  “不行,我有个条件。”李煜梗起脖子,那样子既可爱又顽皮。“要我嫁给你,可以,但是要带着我的父母,如何?”
  可以啊。”何健满口答应。说完,又不紧不慢地唱起来:
  大阪城的石头圆又大,西瓜大又甜
  大阪城的姑娘美如水呀,二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带着你的父母,带着你的小弟
  赶着马车来.......
  李煜笑了,何健拍拍她的肩膀。顺便在她有浓密头发的前额弹了个“脑瓜崩。”
  “家里有房子住吗?”李煜担心地问。
  “放心吧,我姐夫是物业公司经理,手里就是房子多,是别墅还是单间,只要你喜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3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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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已记不清来“来凤亭”多少次了。每一次听何其多的讲述,就会有不同的收获。在我心里一直认为军人应该是血腥和杀戮,然而,随着采访的进一步深入,军人的形象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从单一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到如今的饱含情感,有血有肉、个性鲜明。
  期间还在餐厅遇到过几次令何其多肃然起敬的坐在轮椅上的政委李云龙。李云龙在何其多的眼里即使老师、长辈。也是上级,那场战争还没有展开,作为主角的故名就怎么就成了今天的样子,半死不活的。还有那场即将展开的战争进展如何?
  带着对李云龙的疑问,我再一次约见了何其多。
  这时已经是晚秋时节,有了丝丝凉意。各种各样的鲜花还没有凋零,醉人的花香也在空中弥补。
  我踏着熟悉的碎石铺就得小路,一个人到达了预约好的“听松阁”。
  所谓“听松阁”其实就是一个木制的亭子,亭子里有四张座位。亭子正门应该在东侧。因为东侧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
  一叶晓春秋
  万世知炎凉
  站在对联中间,眼前就是对垒的两座大山,像两条苍龙一样卧在两侧。中间是空旷的区域穿眉心而过,视线很好。尤其是一阵风吹过,那种沧桑感油然而生。过去这地方叫“杀虎口”或者“黑风口”。主要原因是一年四季有风,所以就有动物的骨头被吹成了“木乃伊”。之所以没有被人发现是因为这是个蛮荒的部落,自民国初期,就有土匪分别住在不同的山头,大仗小仗大了不计其数,打赢的就掠人钱财,打死的就地安葬。也没人管什么风水不风水的。直到全国解放,地质队员在考察时发现了无数“木乃伊”。这才被引起重视,查来查去最后惨遭失败。
  近年随着进一步的开发,这里才是是又有了人气。
  我来得早,就站在“听风阁”上听松树拔节的声音,感受秋风的冰冷。搭眼望去,眼前是一团团的雾气,似乎在慢慢的飘逸。那千枝百态的样子,真的很美。
  “小江记者,你早来了。”我一回头,是何其多,今天的她打扮得很新潮,一件藕荷色的长裙子,披一件披风,裙子的前摆挂着一个杜鹃花的模型,很别致。她的个子很高,令我这个小男人只能仰视,才能看到她平静如水的面容。
  “今天就想聊点什么?”她问。
  “随便,只要你高兴,聊什么都行。”我说,“不过,我觉得我对李政委好像有点兴趣。”
  何其多还在绽开笑意的脸忽然由晴转阴,眉毛也紧紧锁在一起。
  我心说不好,肯定是惹她不高兴了。
  许久许久.......她才轻声对我说:“李云龙是我的政委,也是我的老师,我的长辈。要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是现在的样子呢?”
  “因为你。”我暗暗吃了一惊。他根本就没看我,而是继续说:“李政委将我的作战报告修了又修,改了又改。最后以我的名义上报。想想看,这份报告的影响可谓一石惊天,上级很就派十几个工作组来现场了解情况。那是一个黄昏,我们一行十余人徒步上了一座不高的山峦,正在我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只步枪从我们的脚底下伸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前额,当时,谁都没有在意。可是,只在一瞬间,李政委就发现了,喊叫已经来不起了,他当时大吼一声,一脚把我踢开,自己就扑到了枪口上,一声枪响,李政委仰面倒下。我们急忙把他送到了医院,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命是捡回来了,可他永远就只能是这个样子。”
  我没有敢打扰她,只是静静地记录着。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随手把一大捆的手榴弹送进了洞里,一声巨响,他们就被彻底埋葬了,究竟是多少人,我一直不清楚......”何其多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两眼只盯着亭子外,愈来愈浓的雾气。
  为了不至于让她太伤心,我故意转了话题:“参谋长,作为军人,你有没有想过家?”
  她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家,有谁不想呢?家是避风的港湾,是远离硝烟的圣地。可是,我的家又在哪里呢?”她的眼睛里跳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部队就是家,不对吗?”我插了一句话。
  “没错,离开部队,我就不知道往哪里去,如果真是那样,我只能漂泊,四海为家。”她轻声地回答。
  之后,她就不说话了,而是把目光投向遥远,我也跟着望去,这才发现雾气早就飘远了,满眼的绿色铺天盖地,山脚下的小河弯弯曲曲,一路逶迤着前行,天空蓝的洁净,云彩朵朵在悠闲地飘着......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3 20:16

   15
  鹿城,是坐落在申嘉湖平原的江南小城。北依长江,南靠阳澄湖。小城不大,东西不过百里,南北约六十公里。从地图上看,活脱脱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鹿,鹿城由此得名。
  宁沪铁路线上,下午十三点十分。一列绿皮车悄然停在小城,原本静静的站台立刻人满为患。
  出站口处,何键被一大大的旅行包,手里分别提着杂物,随人流来到了站前广场。
  何其丽和汪一彪还在人群之外紧张地眺望,生怕看错。
  “大姐。”一声洪亮的声音把何其丽吓了一跳。一扭头,真是何建在笑呵呵地望着自己。何其丽呆了一阵,立刻就上一眼下一眼仔细端详起何建来,分别五年,何建早不是从前的样子:高高的个子,高高的鼻梁,高高的额头。尤其是嘴唇四周,开始生长又黑又浓的胡须......
  何建长的太像他父亲了。何其丽的眼前还想就是站着任劳任怨的父亲。何健和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何其丽受不了了,搂着何健的肩膀,哇哇大哭。
  汪一彪急忙接过何健的背包。放入等候一旁的褐色车子的后备箱。何建这才注意到他,于是就甜甜的叫了一声大姐夫。
  这次轮到方明达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挠挠头,算是回答。
  “先回家,回家再说。”何其丽松开何建,吩咐大家上车。
  车是汪一彪物业公司的桑塔纳,性能很好。他熟练地操起了方向盘。站前广场的两侧是做生意的门面房,由于天气原因,几乎每户都紧关大门。路况不错,黑幽幽的沥青铺设,有隔离带,隔离带里种着花花草草,间隔不到十米就有一颗桂花树,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路灯杆也是古铜色的,古色古香。上面还悬挂着广告牌,煞是好看。汽车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在一个式样新颖的小区前停下来。
  “小健,这是我的家,新买的,十几万啊。”何其丽一边说一边按电梯按钮。
  此时的何健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一周前,李煜应该来鹿城报道了,在一所军事院校里做教员。不知道此时她在做什么?居住条件好吗?
  他一边想一边随大家上了六楼的一个单元。还别说,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的确不错。整体布局合理,装饰简单却很实用。站在落地的飘窗前,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小城,尤其是不远处一洼绿水,更为养眼。
  汪一彪走过了递给何健一杯水,同时告诉他绿水的地方就是阳澄湖。
  对于阳澄湖,何健早有耳闻。电话里大姐介绍了不少。他还知道大姐夫的物业公司就在阳澄湖畔。
  “军分区在哪里?军校外语学院又在哪里?”何健小心地问着汪一彪。
  “不远。”汪一彪一指前方,“都在阳澄湖畔。”
  “是不远。”何健开始自言自语。好一阵子才问方明达汪一彪:“姐夫是自己开的物业公司还是合伙的?”
  “我们物业公司是小门小户,最早是民营的,后来被一个台湾商人收购,现在是合营,由开发区的郑局长和台湾人合作,聘我当总经理。”
  “是这样啊。”何健点点头,其实对于经商,他知之甚少。
  “我其实是个傀儡,哈哈,管他呢,只要不犯法、不犯傻就行。”方汪一彪乐呵呵地说,“一会儿,我们去大红门吃饭,到时候你就能看到我的合伙人,一个是郑局长,一个是台湾商人。
  何健其实哪里都不想去,却不好意思回绝,入乡随俗嘛。
  大红门就坐落在稽老板的宠物店里,最早叫“大财门”。起初生意并不好,郑局长加盟后也觉得“大财门”铜臭味道重,不符合自己的身份。稽老板就解释“不走红门走财门”的道理。郑局长不听则已,一听就更不同意了。自己是官员,应该是不走财门走红门。于是就决定改为“大红门。”稽老板有点不同意,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有权的和有钱的争斗,失败的一定是有钱的,所以,“大红门”就应运而生。还别说,名字一改,生意马上就好起来。来宠物店的也没几个等闲之辈。一来二去,“大红门”就成了小城首屈一指的名店。要不是提前预约,还真是没有位置。
  汪一彪早就定好了888号房间,空间很大,有沙发,有电视,电视也挺大,正在热播着电视剧《苦难的心》。有卫生间,还是干湿分离的,不错。
  正厅中间的桌子也大,直径足有三米。透明的玻璃砖上面还有二条不锈钢的传送带。挺新颖。
  郑局长和稽老板早就恭候大驾了,大家一阵寒暄,就分别入了座。
  天也渐渐暗下去了,房间里一百多只灯泡一开,亮得比起白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服务员从远方往输送带上摆各种各样的酒,如需要就拿一瓶或者倒一杯也行,之后就送回输送带上。碗筷子小蝶都是用这种方式送来的,一会儿,上菜了,也是一样,菜盘上有公用筷子,用多少夹多少,自助餐一样。
  何健很少讲话,在他心里只有部队,再就是小时候。其余的是空白。根本对不上话,和郑局长。稽老板聊着聊着就实在对不上话了,索性就和大姐聊。聊着聊着就倏然无味,加上连干了几杯酒,感觉头晕晕的,于是借故离开,在沙发上一歪,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郑局长于是就和稽老板聊,海阔天空的聊,不知不觉,还是聊到了宠物这一不变的话题上来。不知何时,郑局长的公主狗也上了桌,这家伙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椅子上,说是坐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它的确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尾巴,是它的坐姿稳定性更好。它带着花色的头巾,穿一件蓝色的缀点紫花的衣服,戴着手套,煞有其事地用叉子挑食物朝嘴里送......
  何健正好睡醒,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狗在进食,当时就晕了,这是怎么个玩法啊?再一看满桌子的人都没有感到奇怪,还在热烈地吃着喝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开始看电视剧,没多一会儿,困意又上来了,稀里糊涂地真的睡着了。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3 20:17
  16
  何其多的心里还有两件事需要处理,这两件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首先是李煜转业的事是自己始料不及的。就连何健和李煜之间的关系,自己也是毫不察觉。不过,李煜去了鹿城,从此就会和何健在一起,也算是一点安慰。虽然自己是何健的二姐,也没有尽到姐姐的职责,才叫真正的失败。再就是老政委李云龙受伤,这也是致命的。没有老政委的参与,仗要打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完成预期的效果?还是个谜。上级对此早就给予了肯定,并且增派786团,7团,9团,六团等共计23个团来支援。这就使我方投入总兵力尽三万人。应该说是一场不算小的战役。也几乎在同时,上级正式任命自己为“警备321师师长。”原来的学校同学,曾任学员二团副团长兼一营营长的予天道奉旨任参谋长。这让何其多即喜又忧,喜的是老同学在一起并肩战斗,是难得的好事。忧的是书本知识太多,实践经验太少。
  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没多久,上级正式任命愿司令部作战处长房明达派到师里任政委。房明达可不是简单人物。自开战以来,任何一道命令他都了如指掌。
  也是他最初力排众议将何其多的作战报告单独上班。也是他将作战方案和何其多的方案逐一核对。才惊奇地发现二份报告几乎同出一辙。也是他,曾经对何其多不屑一顾,说她不知天高地厚。这时他惊叫,天呀,这是房达明年届六旬,身高五尺有余,体态端庄,头顶白发如雪。一看就是职业军人。高大威猛。此时,他正坐在指挥部里召开军事会议。一个不大不小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作战会议即将召开。
  房达明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居中的位子。左侧是何其多,右侧是予天道。下首依次坐着二十多名营团长。危襟正坐。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所有的地形地貌都一清二楚。房明达是作战处长出身,他讲话很轻但很清晰。条理分明,有理有据。随着他略带沙哑的声调,人们仿佛正置身于一场轰轰烈烈的现代化战争,与其说是谈论冲锋陷阵,不如说是在讲述一个精彩的有打斗的故事……
  何其多的心里像是打碎的调味盒,什么味道都有。怪就怪在自己当初的方案没有太详细,房明达的补充完全弥补了其中的不足。随着细致的讲解。每个人都渐渐感到了浓烈的火药味。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呢?
  房明达一口气讲了二个小时,才回头微笑着对何其多说:“何师长,你在说说吧。”
  “是!”何其多响亮的回答。然后站起身来,操起一根细长的竹竿,打开竿子上的开关,一道强光立刻就从一端射出来。她说,“政委讲过的我就不再重复了。只是补充一些。这场战役是平行推进。坚固堡垒至关重要。其实,这就是对我们的考验。在指挥部讲解是一回事,到现场又是一回事。大家仔细看看眼前的山包,大大小小的六百多个,几乎分布到整个战区。这些寸草不长的山峦下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到目前我们还不是很清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下面有千军万马,他们就躲在洞穴里,这些洞穴我们姑且称作猫耳洞。他们随时会发起反攻。我提醒大家注意,三国时期蜀国被火烧连营七百里,惨状可想而知。据侦察部门送来的情报,我们的地形和蜀国当时的情形几乎没有差异。加上部队是齐头并进,相互之间不好照应。在中部有一座海拔近千米的发卡山。这座山就像是一根扁担,挑着整个战场,所以,我们决定用进攻总兵力的二分之一去强行夺取。这个任务有我亲自来指挥。大家都是军人,应该了解当前的状况,山区里机械化部队根本就无法展开,所有的重武器也犹如以卵击石。这时,我们要取得胜利的资本就一点,那就是不怕死我们苦的时候敌人更苦。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取得绝对的胜利。当然,为了稳操胜券,我们进攻的部队有一万人。可我们的第二梯队还有一万人,第三梯队仍有一万人。我们的三万部队就是这样分配的。我可以斗胆说,胜利一定是我们的,关键是胜利的时间和伤亡的数字。后勤组织了八千口棺材,多是多了些,但是,我们要是倒下八千,就让敌人倒下一万六、二万四任何。大家有信心吗?”
  所有的军官都憋足了劲,异口同声地回答:“有。”
  “还有,我听说许多干部战士都在写入党申请书,有的已经上交。还有一部分是经曾犯过错误的,没赶上交。这就不对了,建议各位回去统计一下,凡是自愿加入组织的,我们都要让他们上交书面申请,一旦光荣了,我们就履行程序,追认他们为党员。战场是冷酷无情的,不知是谁,也不知在什么时间就会突然光荣,大家想一想,人家连命都肯放弃,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满足他们的呢?另一件事,我还得讲一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古训,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尤其是我们现在,飞机大炮用不上,机关枪都是多余。需要什么?一支枪,一把刀,就足够了,短兵相接是一定有了。至于肉搏战我想也不可避免。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明白吗?”
  大家一起怒吼:明白!
  何其多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予天道:“参谋长,你讲几句。”
  予天道也没客气,他“腾”地站起来:“我要讲的就一条,何师长去打发卡山,我不反对,但作为最高指挥员,是不是坐镇指挥更为恰当,更为稳妥。何师长还要把指挥部设在离主战场五百米的一个山窝里,算不算失策。我想,能不能让我去前沿,何师长回后方指挥?”
  何其多连忙站起,不行,作战计划最忌讳修改。
  “那我这个参谋长就是笼子耳朵,搭配了。”予天道也火了。
  何其多倒是冷静下来了,她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政委房明达。
  房明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大喊一声:“警卫连。”
  随着房门一开,全副武装的战士一拥而进。
  “警卫连听我命令,你们的任务是保卫师长,不能离开师长半步,明白吗?”
  “明白!”战士们一起大吼。
  何其多蔫了,本来想带领战士们一路拼杀,看来是没希望了。她不满意地狠狠盯了予天道一眼。
  予天道呢,心里那个美啊。
  “我想补充。”何其多小心地问。
  “你不无非是想说,战场是万变的,指挥员不亲临一线怎么指挥?万一电话线被砸断了,无线电也被砸坏了,前后方一脱节,那麻烦就打了。”房明达打趣地发问。
  “是的。”何其多一本正经回答,“战场多事端,恐怕......”
  “别说了,我明白。”房明达抢着回答,“我们新装备了一批通讯设施。还有,我的警卫连,那可是钢军中的钢军啊。”
  何其猛地被警醒,“啪”地一个标准的军礼。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14
本帖最后由 何玉忠 于 2022-12-4 19:21 编辑

  17
  江南的雨来的提别早,在不经意的一瞬间,灰色的天空就布满乌云。而且云层越来越低,像一杯浓浓的墨汁倒进清静的水里。
  稽老板的宴会已经进入了尾声。大家吃饱喝足了就又凑在一起支起了塞子,顿时大厅里又掀起了高潮,喝五吆六,赌场一样。
  稽老板的脸上一派红光。光溜溜的前额青筋暴露,还夸张地突突直跳。显然,他很兴奋。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弯腰摆弄手里的玻璃杯,活脱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玻璃杯里的塞子在他的手里被晃得直撞杯体,发出杂乱而清脆的声音。一声大喝“开”。塞子立刻被释放出来,像几个玩偶调皮地跳来跳去。郑局长也是参与者,此时的他也没有了领导的严肃,光着大膀子,露出肥嘟嘟的的肥肉。和稽老板不同的是他的脸色惨白。就连皮肤也是纸一样。只有眼球是黑的,四周却布满红色的血丝。红彤彤的仿佛能喷出火来。他一手夹着香烟,一手在空中比比划划。
  都说赌场无父子应该是有道理的。他们先是小赌怡情,几张毛票传来传去。大家也很文明。后来就变样了。一轮才过,稽老板就来了劲头,鼓励大家来打大的,大家都没有拒绝,于是,一个漂亮的服务员就送上了一个大盘,盘子上是十几叠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钞票。稽老板大大咧咧地平均分给了几个人,嘴里还一直在唠叨:“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愿赌服输啊,来去自由。”
  郑局长坐在稽老板对面,眼下是六七叠的现钞。他犹豫了一下,立刻,就又来了精神......老板说完后随手就推过来二叠,大家几乎都没有犹豫,有的推过来一叠有的推二叠。郑局长属于前一种。不过看得出这次他有些紧张,一双手哆哆嗦嗦,眼睛也里满是不安的神色。
  稽老板可不管这些,他毫无畏惧地连胜三局,桌子上的钱几乎又被他赢了回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墙上的挂钟也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着,摇摆着......
  何健睡意正浓,整个人斜倒在沙发上。
  稽老板兴趣越来越浓,他面前的钞票也越堆越厚,小山一样。郑局长的眼睛瞪得像个玻璃球,原本白白的脸上现在布满红晕.
  “稽老板,我没钱了,借点。”郑局长终于挺不住了。大声嚎叫着借钱。
  “没问题。”稽老板滑稽地挥挥手,“要多少?”
  “无所谓。”郑局长随口回答。
  “三筷子。”稽老板回头对身后的一个服务员叫道。
  那个服务员立刻挤过身来。抓过籍老板面前的钞票,一叠叠的堆了三叠,用筷子量了量,然后微笑着推给了郑局长。
  郑局长也不客气,甚至都没有仔细瞄一眼,就打手一收。“哗啦”一声拉过来。并且拿出其中一叠,朝桌子中央一推,“一筷子。”
  稽老板的脸上带着笑容,大声叫“我跟。”
  其他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郑局长和稽老板,互相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跟了,没有了。”
  这下,只有籍老板和郑局长在一决高低。所有的人都不动声色,挤在外围的人个个像鸭子似的,伸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就这样又逗了几个回合,稽老板赢了几把。郑局长很快就输光了。
  “还来不?”稽老板不无得意地带着挑衅的口吻问。
  “来,怎么不来。”郑局长的脸上出乎预料的平静如水。
  “你还有货吗?”稽老板问。
  “没有了,怎么办?”郑局长微笑着反问。
  “赌场规矩,贷一不贷二。我也无能为力。”稽老板摊开双手,作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摸样。
  “我有办法。”郑局长仍旧不温不火,随手从腰间接下手枪套,“啪”地一声砸在桌子上,“可以吗?”
  稽老板的眼睛里马上就抽了一下,小声说:“这是公家的,不行。”
  “那这个行不行?”郑局长打开枪套,一小包东西随之立刻就掉在了桌子上。
  稽老板不回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郑局长。“你是吃公家饭的,犯不上和我作对。算了吧。改日再玩。我累了。”说完,还真的流下了泪水,还不住地打着哈欠。把钱又推到了桌子的中央,“是谁的谁领回去,咱是合法经营,玩玩而已。”说完,站起来拉住郑局长的手,“收起你的家伙,我们去喝茶?”郑局长也不客气,倒拎着枪套,和在座的人拱拱手,面无表情地被稽老板簇拥着走了。
  他们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兴趣,一哄而散。
  诺大的空间只剩下何健在沙发上睡觉。
  服务员小心地给何建加了一条毯子在身上。何健这是酒劲也消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立刻像弹簧一样弹起来,稳稳地站在地上。把服务员吓得“妈呀”一声。
  何健揉揉眼睛,看着服务员的狼狈样,也笑了。
  “我可以走了吗?”何健问。
  “先生,看来你对我们这里还不是很了解,我们是综合娱乐休闲中心,你整个夜晚都可以在这里,到时间我们会有专车送您。”说完递过来一张消费单,“这是服务新项目,您先看看。您的包厢在右边第三间。”说完,微笑着迈着碎步,款款地走了。
  何健半信半疑地接过红绿相间的消费单,伸个懒腰,又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室内大部分的灯光已经被关掉了。只剩下几盏闪动着昏黄的光线,灯很别致,都镶嵌在棚顶,像小太阳,很漂亮......
  “就不该何这点破酒,搞得头昏脑胀,真难受。”何健一边想,一边敲了敲自己的后脑瓜,“在部队时酒喝得可是不少,咋就没有一次不舒服呢。看来就是不能享福的命,嘻嘻。”何健开始嘲笑自己,大好时机,就要好好享受,管它世界能怎地。这样一想倒安心了,一拉身上的毯子,再睡。
  窗外,雨丝还在像牛毛一样的飘散着。洁净的玻璃上挂满薄薄的浅雾。
  室内的空调也想雨丝一样,不知疲军地哗哗地响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何健醒了。他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一丝人气。
  他翻身下了沙发,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食物和水。
  “呵呵,真他妈的不来,老子有口福了。”何健一边想一边抓起食物大吃大喝。食物还真是不错,比刚才那一桌子酒席就是强多了。水是经过过滤的纯净水。喝进嘴里滑滑的很舒服,没有杂质,更没有部队里水里的怪味。
  “笃笃笃......”一阵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悦耳的声音由远而近。何健抬起头,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郎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举着一个方盘。
  “先生,还要不要添点?”她说话的声音很细,像一只蚊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如果您还有什么特殊的需要,我会竟量满足您。”
  “不需要了,我就问问,我是不是随时可以走啊?”何健问她。
  “您是顾客,当然来去自由了。”她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芝麻牙。浓浓的劣质香水的味道立刻呛得何健不停地咳嗽。
  “先生要不要我帮忙。”她哈下腰,一股香烟的味道又飘进了何健的鼻子。
  “不用,你可以走了。”何健连忙说。
  她似乎还要说话,可一瞧何健严肃的样子,就住了口。只是对何健深施一礼。露出白花花的前胸。
  何健的脸红了一下。他赶紧低下头。
  “先生。”这回她的声音发嗲。
  “你马上滚,越远越好。”何健不知哪里来的火,声音也高了。
  “滚就滚呗,你凶什么啊,真不懂惜香怜玉?”他一边嘟囔,一边扭着夸张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转身走了,“笃笃笃”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这鬼地方,呆久了不学坏才怪。何健自己偷着笑了一下,然后狼吞虎咽地有吃喝起来......没消几分钟的时间,何健竟把所有的食物扫荡一空,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胸脯,打着饱嗝伸手推门......没想到这建筑还挺神秘,门外竟然一下出现了四个同样的走廊,装饰风格也是一模一样。难以区分东西南北。
  虽是当兵的出身,何健还是头一次碰到。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参照的物体,到处都是空调换气的微弱声音。
  “见鬼了,怎么搞得像迷宫一样。到底是宾馆还是冒险岛?”何健暗自思忖。真搞不清楚修成这样有什么好,难道破坏了自然风光就是艺术?真他妈的奇了怪了?
  唉,还是凭感觉走吧。
  于是,他移动脚步朝右侧的走廊走,两侧挂着抽象派的油画,一片片涂抹的乱七八糟不知什么意思。好在还有昏黄的灯光可以照明。脚下是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就像一层薄薄的细沙,没有一丝声响......何健径直走到了尽头,只有一个更小的角门。何健用力一推,没开。
  “怎么回事?”何健诧异地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假门。做得惟妙惟肖,跟真的是的。
  “难道要走回头路了?真他妈倒霉。”何健愤怒地挥挥拳头。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25
  18
  李煜的心情最近一段时间很不稳定。
  原因很简单,自己不远千里转业到鹿城的外国语军事学校教书,主要目的是追随何健而来。何健所在的军分区是离学校不远,仅仅隔了一条湖滨路,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尚未确定。几乎没有谁知道李煜转业的真正原因。鹿城讲的是吴语,像鸟鸣一样悦耳,就是听不懂,李煜把它形容为“鸟语。”逛商场、购车票都要费很多口舌,连比划带哑语,简直比上一堂课还累,自己教的科目是“情报”,也叫“谍报。”学的人少,还在学校有规定,校园里统一讲普通话,这样一来,对李煜还算是有一丝的慰藉。鹿城是江南水乡,一年四季空气潮湿,到处水汲汲的。自己在战场上的伤口就又痒又痛。真是难过。更何况和何健很难见面,虽然近在咫尺,还像牛郎织女一样。李煜也没办法,不知道这种局面何时才能缓解,除了上课吃饭就是睡觉,三点一线,近半年来几乎都没有改变。唯一的去处,就是图书馆,图书馆位于学校西北角,是一座庙宇改造而成,外观普普通通,里面也是平平常常,没有一点现代气息。宽大的二楼就一个大房间,里面摆了几十张桌椅板凳,靠墙是整排的书架,上面摆满玲琅满目的各类书籍。
  李煜喜欢坐在靠窗子的一个座位上,窗外,就是笔直的湖滨路。掠过长势旺盛的香樟树冠,面对的就是军分区的训练场地。柔软的黄沙像一片金色的麦田,反射着黄色的光泽。几乎每天早晨都有战士在训练,一个个虎背熊腰,嘴里含着口令。作为队长,何健是一定要出现的。此时的何健,才是李煜眼中最有吸引力的时候,只见他双手一举,就像是两把老虎钳子,威猛而富有生气。一投足一动脚都那么有男人的气魄,一会儿跑在队伍的前头,一会儿跑到一侧,简直就是褐色的闪电,来无影去无踪。
  偶尔,何健也会趁着没人注意,瞬间扮个鬼脸或者挤挤眼伸伸舌头。弄得李煜每次都赶紧抿住嘴,不让笑声惊扰了别人。
  其实,李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个个秘密,只有她和何健知道,是属于两个人的私密。
  湖滨路以西,就是辽阔的阳澄湖湖区。湖里以盛产大闸蟹而享名中外。这里的蟹蟹壳呈青灰色,平滑而有光泽;蟹肚白,贴泥的脐腹,晶莹洁白;毛是黄毛,脚毛长黄挺拔;再就是金爪,爪金黄坚挺有力,放在玻璃上能八足挺立,双螯腾空。这家伙可是好东西啊,于是不断有人疯狂选购,到了解放前夕,蟹基本就绝种了。后来地方为了发展养殖业,就又人工孵化培养了一批蟹苗。结果还是大受欢迎,有人好事一调查,才发现是湖水养育了蟹苗,就是说不管是哪里的蟹苗,只要在阳澄湖带上一个生长周期,就会变成纯粹的大闸蟹,于是,这里就成了商业中心。湖滨路两侧就是天然的交易场所,天南地北的人操着五花八门的方言,讨价还价。像过年一样。
  李煜还了解到了一年一度的“开鱼节”就在今天举行。又恰逢星期天,所以,她就特意约了何健来瞧热闹。
  “开鱼节”其实在当地很有渊源,春秋战国时的当地人依山吃山,靠水吃水。当时还没有机帆船,只能是小舟捕鱼抓虾。在湖上也不敢走得太远,湖东是一个国家,湖西又是一个部落。稍有不慎,可能会被俘虏,那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于是,在下湖时都要举行个仪式,既希望能多打渔也希望打渔的人都能够平安会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开鱼节”就被保留先来,不过不是当初的样子,而是成了一种庆祝活动。主要是鱼贩子和酒店来现场买鱼。新鲜的水产品自然是活字招牌。不过现在湖里没有鱼了,只产大闸蟹。不过性质还是一样,加上做小生意的,也不失时机地来到“开鱼节”。因而那场面是异常的热烈。
  李煜兴高采烈地拉着何健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像一对小鱼游来游去。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天宫也做美。蓝蓝的白云像一堆堆的棉花,悠闲地荡来荡去。湖滨路两侧的法国梧桐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唧唧鸣叫,湖面上水波不兴,一支支的小舢板上活蹦乱跳的螃蟹张牙舞爪地挥动着粗大的鳌。嘴角吐吐地冒着水泡。
  场地中央搭一个大台子,有五十多个平方,上面挂着帷幔。台上,二个浓妆艳抹的男女正在咿呀呀地唱着昆曲《牡丹亭》,两个人虽然听不懂,还是好奇地朝台前凑。
  “何健,知道唱的什么吗?”李煜歪着头,调皮地盯着何健男子汉气息十足的眼眸“这个......这个......”何健挠挠头,“是不是天仙配啊?”
  “回答正确。”李煜风趣地点点何健的前额,“孺子可教也。”
  何健其实听不懂昆曲,也不知道唱的是何门何派何种剧目。但他是在战地文艺宣传队工作过,多少有点文艺的底子。对于乐曲的简单认知还是有的,所以随嘴就说出了黄梅戏。只是想糊弄一下李煜,逗她开心。李煜在没有艺术细胞,也知道这不可能是黄梅戏。她还不了解何健的身世,心里也不责怪,自己是搞情报的何健是战士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多呢。
  而何健说完以后,就仔细听了听,要说那几个月的文艺兵没白当,他居然能哼起了昆曲的腔调来。这回轮到李煜惊讶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何建。
  何健受到了鼓励。不但没有停下来,而且越哼声音乐大。李煜来了雅兴,拉过何健的手,就在台前的空位置上坐下来,一边听着何健哼哼,一边手脚麻利地掏出背包里的瓜子花生什么的,他心不旁骛的表情引起了身后一个人的注意,她抱着孩子慢慢靠过来,孩子眼睛满是喜悦,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使劲摸着何健的脸。
  何健还以为是李煜呢,就势抓过脸上的手,立刻觉得不对劲。
  “舅舅。”小孩子稚嫩地叫道。原来,是大姐何其丽抱着儿子子豪。
  “真么巧。”何健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煜也发现了大姐,她连忙站起,“大姐,快来做做。”说着便把准备喂给何健的山楂片给了子豪。
  何其丽只要坐下来,其实她是不想打扰何健谈恋爱的,可是子豪不同意,非要找舅舅。没办法。只好凑过来了。
  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腔进入了中场休息。支持人就热情的邀请大家踊跃上台挥动。可惜麦克风不配合,咔咔了很久才听清楚。子豪于是高兴地大喊大叫。非要上台唱歌。
  主持人于是乐呵呵地跑下台,盛情邀请李煜何健和子豪上台表演。李煜连忙摆手,任你磨破嘴皮就是不去,何其丽就更别提了,没办法,何健只好抱着子豪上台了。
  舞台不大,也就是一百多个平方。高于地面近两米。上面还挂着幔布。站在台上正好能看到军区的楼顶,在梧桐树的叶子之间还能看到外语学校的图书馆的玻璃。
  子豪上了台就不让何建抱了,他口齿伶俐地说了一段山东快书《武二郎回家》,真是惟妙惟肖,可是说着说着就卡了壳。
  没办法,何健只好打圆场,于是就在主持人的邀请下长了一首他熟悉的老歌《再见吧,妈妈》。这是一首很平常的歌曲,可在何健的心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唱着唱着,他仿佛就看见了家乡丰收的田野,一望无际的高粱和玉米。仿佛看到了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大黄狗,仿佛还有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妈妈纳着鞋底,哼着美妙的童谣.......唱着唱着,何健的眼前,出现了禽兽一样的敌人疯狂的用机枪扫射着手无寸铁的乡亲,出现了妈妈痛苦的表情。又依稀出现了火热的军营,嘹亮的军号......不知不觉,何健的脸上有一种扭曲的愤怒,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晰的泪水......
  子豪很懂事,他不哭不闹,正用小手替何健擦拭着眼泪。李煜静静地望着台上的何健,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想不到这个粗枝大叶的男子汉,竟然有着这样细腻而深厚的情感,这不是一个白开水一样的男人,确确实实是有血有肉的好男人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静下来,静得让人无法接受。就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稽老板此时也在附近,他正组织员工往车上搬运大闸蟹,忽然一阵饱含深情的歌声使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是何健,他高大的身影似乎顶天立地了。稽老板心里一惊,因为他感觉到了何健的一股灼灼逼人的气势,令自己不寒而粟。这种力量是原性而且不见任何修饰的,期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杀伤力。
  掌声瞬息之间又响了起来,铺天盖地,像一阵狂飙吹过。
  主持人急忙的跑上台,大声说:“先生,您唱的太好了。”然后,转向观众,“还要不要啊再唱一个啊?”
  “要。”无数的观众一起大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主持人于是就把话筒递给何健。
  子豪这回没有犹豫,一把就抓过来,大声喊道:“舅舅没有唱错,为什么还要唱。”
  台下所有的观众都笑了。
  李煜、大姐,甚至于稽老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26
  19
  采访何其多已经是多次了,每一次都有新的发现。让我越来越坚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真正含义。让我更相信功成名就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如果在某一天某一个特定的日子和某个人不期而遇,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传奇人物,想要默默无闻都难。
  “小江记者,你觉得报刊上对我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何其多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立刻,我就感到有一股寒意,让我不寒而栗。“其实,我根本就没做什么,和那些失去生命的战友相比,我真的一无是处。不值得一提,她继续说。我不会答她,静下来听她慢慢述说。
  她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细细的雨花足足飘了三天三夜。地面上所有的地貌都消失了。到处是白茫茫的雾气。山岗的绿色里偶尔传来鸟儿的嘶鸣,也是有气无力地哀嚎。小溪流动的声音愈来愈响,到了第四天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千军万马在昼夜不停地奔袭。哨兵的眼前,除了潮湿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
  指挥部里,何其多真在召开战前军事会议,所有的团以上军官都表情严肃,静静地围坐在巨大的沙盘前。
  “这种鬼天气我们无法行动,敌人也是一样。只能等待时机。”何其多挥动着长长的指挥棒,“据情报部门的情报,敌人目前正在地上,他们的日子一定更难过。气象专家提醒我们在最近二周都不会有好天气。雾霾会越来越重。加之山涧溪水上涨,我们和敌人已经无法正面对阵了,怎么办?”
  大家立刻议论纷纷。
  “他们不来,我们就去嘛,有何难事。”讲话的是原参谋长改任的装甲直属团团长予天道,他曾经在战场实习了一年半,熟悉这里的情况,早就憋得耐不住性子了,他大声说,“我们团有三个个舟桥连,过几条小河不成问题。”
  何其多点点头,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她不动声色,厉声问:“谈谈你真的作战计划。”
  “是。”予天道答应一声,随即结果何其多的指挥棒,“我们团有兵员三千五百人。可以在总攻前一天转战敌后,要是在平时敌人是不可能让我们过去的,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老天给我们这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可以趁着雾气直插敌人心脏,如果我们被发现,敌人要一下子消灭我们,最低起码要一个步兵师,在这种天气里我料想他们不会出兵,也不敢出兵。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采取:斩首行动,如果我们能直插敌后,即使被发现也是一件好事,说明我们的决心是消灭他们。这其实就是解放战争中的迂回战术,是大手笔。”
  “这些都对,没错,但你们也有危险,有可能全军覆没。我就是想救你都无能为力了。”何其多说。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们就是要打先锋,成功了,事半功倍,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全局。”予天道侃侃而谈。
  其实,何其多的作战方案就有此一项。只是看谁来当执行罢了。她继续说:“我们这次作战的意图就是夺取元巫山主峰,过了元巫山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正好适合机械化部队的展开。我们就在这一区域和敌人对撕,长期的对丝,我们不要他们一寸土地,其目的就是教育他们的狼子野心。所以,我们会倾全国经济之力消耗敌人的经济,把他们拖瘦、拖挎。从而使我们赢得最后的胜利。大家明白吗?”
  “明白!”军官们大声回答。
  “所以我们并不着急,慢慢拖。上级是所以用我们新兵上阵,其用意就是锻炼我们,我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就当成是一场游戏,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我们并不着急吃掉,而是逗他玩,陪他玩,直到老鼠玩累了、玩腻了,玩不起了。到了那时候,我们就算是完成了祖国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任务了。”
  所有的军官都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倾听何其多的讲话。
  “还有,我们在今天以后的日子能是我中有敌,敌中有无。这在战争史上目前还没有先例,所以,我们是书写这一方案的首选,如何写要来看诸位了。是留下光辉的一页还是有待别人去补充和完善,就取决于瞬息之间,我们要格外注意。予团长的穿插战术可以实施,带我们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靠的还是我们自己,如果没一个人都能准确按时完成任务,那么,我们的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营,一个团就能胜券在握。打过了者阴山,我们不敢消灭多少敌人,都不能恋战,而是潜伏,潜伏的目的就是长期的和敌人拼,拼经济拼忍耐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何其多用眼睛扫了一边在座的军官,“者阴山是边界的一道天然屏障,其组成是是几百个小山岗,我们称之为“高低。”海拔在几十米到百米不能,连绵的高低是攻击的重点,由于环境所致,我们机械化部队无法施展。飞机和炮火根本就无法摧毁所有的高低。这就要求我们的战士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要一座山一座山的夺取,我可以说每一个高地都是主战场,每一个高地的夺取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我们的部队伤亡预计在五分之一,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清醒地认识,什么是胜利,敌人伤亡一万,我们八千就是胜利。在平时,我一直要求部队坚持锻炼,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永远不变的法则。还有在轻武器的使用上,一定要烂熟于心,把武器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要鼓励战士们保持我军的优良传统,生命不息冲锋不止。”
  “是。”军官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
  “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让我们万众一心,消灭敌人的西线部队......何其多看看表,和予天道及几个营长政委对对表,然后命令予天道顶着雾气出发。
  南疆的雾气里蓄水量十足,没走出多远,战士们单薄的衣服就湿透了。予天道斜挎着望远镜和指南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开路先锋是军校下一届的毕业生李排长,先是在一片丛林里穿行,先锋排不停地用砍刀砍藤条和树枝,后面的战士一个紧跟着一个,生怕走丢了。丛林的脚下全是树叶,一脚踩进去马上就没到了膝盖,下面的水马上就灌满了鞋子,潮湿无比。
  予天道最担心的是安设的机关,万一伤到战士,耽误了行程可就麻烦了。于是,他不住地提醒战士们注意脚下,注意身前身后的异常变化......
  走了三个多小时,朦朦胧胧的看到了一丝光亮,眼前,是高低起伏的山岗,远远望去像一大锅的馒头。予天道开始担心了,过了从里就是山岗,人在山岗上行走,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走,大踏步地走。这鬼天气谁能看清谁啊?”予天道暗下决心,通知队伍大胆地走,不管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同时也把十几个懂越语的战士排进队伍里,要是遇到敌人就大胆回答,然后,攻其不备。
  雨还是没有停,约下越急,冰凌的水滴打在脸上,真有些痛。
  脚下全是岩石,所以战士们走的比较快。不知不觉二个小时过去了。予天道掏出罗盘,指针滴溜溜乱转,就是停不下来,
  “糟了,罗盘失灵。”予天道心里一阵惊慌。怎么办,他藏了个心眼,没有对其他人讲,凭经验急匆匆地超前赶,战士们不住脚的步步紧跟。
  忽然,李排长的砍到了一段绳子。他先是一愣,然后悄悄地顺着绳子一查,是一只羊。
  “团长,这是一只羊。”李排长报告说。
  羊,怎么会有羊,予天道犹豫片刻,然后对李排长说:“让羊给我们带路。”
  好,李排长答应一声,就牵着羊。羊很温顺,也不叫,乖乖带着人朝前走。
  大约走了四十多分钟,羊站在地上,不走了。
  李排长和予天道仔细一看,原来是到了路的尽头。前面被巨大的岩石挡住。怎么回事?予天道又是一惊。
  猛然,他听到上面似乎有声音,他赶紧吩咐大家静下来,
  顿时,周围全是沙沙的雨声。
  予天道屏住呼吸,忽然觉得一片大颗粒的水滴淋下来,说话的声音又传来。
  “是尿。”予天道闻到了一股尿骚味。立刻朝李排长挤挤眼睛,李排长点点头,一闪身,就从一侧往上攀,只听“哎呦”一声两个人影就落了下来。正好掉在予天道的眼前,予天道马上就用枪抵住了一个家伙的脑袋。
  “怎么回事?”有人有越语问。
  掉下来的家伙居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答:“他妈的没踩住,掉沟里了。”
  上面的人笑了,就说:“还不快上来。”
  下面的家伙这是才醒过神,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脸色立刻变了,
  予天道立刻缴了他的短枪,李排长也手脚麻利地钳住他的嘴。
  这家伙也真是的,还以为是自己掉下来的,也难怪。他的裤子还没有提上,单薄的裤子一直落到了脚面,居然连内衣都没有穿。
  “说,这是什么地方?有多少部队?”予天道低声问。
  这家伙显然是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回答:西线指挥部,有一个警卫连。
  予天道一惊,看来自己是深入敌人中心区域了,西线指挥部,老子找的不就是你吗。他大喜过望,急忙叫李排长通知队伍,登上山岗,消灭西线指挥部。
  战士们一听都来了劲头,没费多大劲就到了指挥部的门前,门是简单地门,没有什么特殊,两个哨兵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上了西天。
  予天道端着冲锋枪第一个进去,里面灯火通明,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看报。还有的干脆钻进被窝,呼呼大睡。
  予天道没有喊打,手里的冲锋枪立刻喷出了火舌。室内的人大多迷迷糊糊就被消灭了。李排长丢进去一大捆的手榴弹,随着“轰隆”几声巨响,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予天道马上组织人员清理现场,才发现这一仗打得真漂亮,共毙敌78人,重伤2人。
  “团长,快来看。”李排长忽然大声呼唤。予天道连忙走过去一看,是一个胖胖的军官,脸已经被炸掉了一半,军装也被炸成了碎布条,但是一枚鲜艳的二杠一星豁然在目。予天道高兴了,少将啊。
  “这回团长要立大功了。”李排长讨好地说。
  “瞎扯。”予天道把满心欢喜咽进肚里,继续说,“告诉部队,准备新的战斗。”心里却在想,如果能趁机再搞几个指挥部,那才是再好不过了。
  “团长,总攻时间到了。”李排长提醒道。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信号弹划破空气的嘶嘶声,随后就是天崩地裂的炮声。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白白的雾里,白色的雾气立刻被褐色的硝烟所覆盖。
  敌人西线指挥部的瘫痪,无疑使我们的攻击非常顺利,天宫也是作美,炮声一停,雾气也开始慢慢的消退,绿油油的山岗和丛林初露端倪。
  原计划要六个小时的战役只打了不到两个小时,敌人就死的死伤的伤,侥幸逃脱的也没命似的钻进了洞里。
  当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我军顺利越过者阴山山脉。这样,被越军侵占的土地到此就意味着全部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此役消灭敌人数量之多缴获之巨大堪称经典战列。于是作为前线主将的何其多就成了中外瞩目的焦点,国内和国际的报纸头条纷纷刊登了何其多的照片和事迹,说什么艺高人胆大,硕果频传。九月的一个星期天,何团长运筹帷幄,出奇兵直捣黄龙府,为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何参谋长长官升一级,出任虎狼三师师长,统精兵万余,实堪国之栋梁......
  这些荣誉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她清楚知道过了者阴山,才是较量的真正开始,究竟鹿死谁手自己心里好像没一点的谱,越军在者阴山南麓屯兵十三万,我方总兵力二十一万,虽说战斗人员占优势,武器也不差。也要在洞里打游击战,还真是没有先例。部队换防区了,何其多也随着回到了国内,任务只有一个,训练,训练野外生存能力,训练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呆个十天半月的......
  司令部高参王克林来部队督导训练,虽说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挑明,但在何其多的心里,王克林就是她将来要依靠的大山,是她永远的避风的港湾......
  大姐何其丽也来信了,告诉她何健进步很快,和李煜也不错,再就是子豪上学了,汪一彪的公司飞速发展,已经有三十多名员工了。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28
  20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令人欢欣鼓舞的时刻。经过了近一年的连续报道,何其多的高大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引起社会各界人权的关注。就连持续低迷的出版业也一派繁忙。尤其是李存宝中篇小说《高山下花环》的面世,使本来就沸沸扬扬的关于不负青春韶华和战场立功报效祖国相统一的讨论更加白热化。一浪高过一浪,一浪胜势一浪。像当年抗美援朝一样,无数适龄青年纷纷应征入伍。争先恐后走入绿色军营。军人,也被称之为新时期最可爱的人。他们用热血和生命捍卫了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后方也不甘寂寞,“人生能有几回搏?”的探讨也逐步深化。
  老主编朱子明整天笑眯眯的,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一直认为前方流血,后方为他们歌功颂德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正是这些战士诠释了生命的真正含义。
  我自然被夸奖了无数次,老主编总是对我说:人生能有一次机遇不容易,我干了一辈子新闻,还是碌碌无为,不如你啊,我真的不如你呀。
  我表面谦虚,心里却美得不行。也许我真的是幸运儿,因为我抓住了何其多这一特殊的军人形象,是何其多使我事业有成,是军人使我有了鲜花和掌声。
  一天午后,很好的阳光洒在我的办公桌上。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发现了一封封读者来信,花花绿绿一大堆,不用说,一定是昨夜里送上来的,每一封信里仿佛都有一颗滚烫的心在“怦怦”直跳,都有一双期待和敬畏的眼睛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
  一封白底镶着粉边的信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打开一看,是来自鹿城军校的,写信的时李煜。
  李煜,不是那个何其多的同学,何健的女朋友吗?她转业去了鹿城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怎么样,她好吗?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我读完了李煜的来信,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表述一下希望再去战场的决心,信的最后她摘录了一首诗歌,深深地打动了我:
  当我举起右手的时候
  当我的灵魂颤抖的时候
  当我的眼泪已经流出的时候
  我的心在跳,心胸在燃烧
  我依稀看见一面面军旗迎风飘荡
  我是党员,我是军人
  我要马革裹尸,我要效命民族
  枪在手,刀在腰
  我要冲锋,冲锋,冲锋……
  读着读着,我感到了热血在沸腾。
  忽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何不去采访一下鹿城的李煜、何健,还有和他们息息相关的大姐何其丽……
  于是,我硬着头皮把这一想法汇报给了老主编,没想到他很高兴,当时就拍板,还一再嘱咐我要多搜集英雄的事迹,尤其是英雄背后的故事,一个英雄之所以能成为英雄,是因为他生存的环境里一定有令他努力和拼搏的原始动力。这些动力在常人的眼里可能不足为奇,很容易被忽略,要从点滴做起,不能因细小而不屑一为,也不能因阻力而绕行,要有蚂蚁啃骨头的恒心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只要有希望在,一切都会有,大不了从头再来。
  事不宜迟,我稍事整理,就扛起了行李卷去鹿城,我要真实的了解一些英雄之外的一些东西,看看究竟是什么使何其多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的……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31
  21
  南疆暂无战事,广褒的大地难得有片刻宁静。没有硝烟和厮杀,被践踏的植被也开始蓬勃的生长。加上是雨季,牛毛一样的雨丝足足飘了一个月。沟壑被污浊的水填满了。凌乱的杂草随波游荡,像一丛丛的孤魂野鬼。红河水位涨到了至高点,肆意的水流裹着褐色的土壤,一路翻滚跳跃。山岗的植被沐浴在风雨里显得很无助,无数的嫩芽从枝头顽强地绽放,一阵疾风吹过,所有的植被频频点头,。远远望去,像大海上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王克林的心里也是雨中带阴天,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转阴为晴。自那次何其多班师回朝,他顿时觉得眼前一派光明,所有的心事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于是,他急急忙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夜赶到了何其多所在的部队。到了现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不知是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还是各路记者神通广大。何其多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尾随。王克林根本抢不上槽。只要何其多一现身,各式各样的镁光灯就闪个不停。顿时何其多的象形被夸大了无数倍。一下子成了上帝的宠儿,成了大众聚集的焦点,成了英雄人物的代表。诸多校级军官,也包括王克林,全都被冷落到了一边。强烈的反差是王克林心里的那团熊熊燃烧的火苗开始降温。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其实,何其多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些情况的发生。她的脸没有一丝的笑容,完全没有功成名就带来的喜悦和自豪。她清楚的知道大战只是暂时的停歇,还没有到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之前的战役都是铺垫,决定性的战役是拖、越拖长越好、究竟还多久才能达到目的,现在还不得而知。所以,她总是想办法躲避,实在躲避不了,就简单的回答几句后想方设法逃之夭夭。
  有人问:“何师长,我是鹿城晚报的杨旭,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鹿城?何其多一愣,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生命力和他息息相关的有好几次。于是,她破例地点点头:“好吧,你来问。”
  “我们鹿城是个小地方,但我知道鹿城有你的亲人,想不想通过晚报对你的亲人和鹿城一百五十万人民说点什么。”这个记者很乖巧,仰着白白净净的脸朝上望。
  这是何其多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轻轻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说:“我是职业军人,保家卫国使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我就是想告诉鹿城人民,同时也请转告我们所有的各族人民,有我们军人在,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过安定的日子,就可以享受每一天的阳光雨露。我们在前方流血流汗,这没什么,军人就是视死如归,但是我们需要全体人民的理解。我们军人一样是父母所生,一样的有血有肉有情感。但是,我们不会忘记祖国的嘱托,我们可能倒下,这并不重要,牺牲我们,享福全国人民。我们觉得这个代价值得,我们责无旁贷,义无反顾。”
  所有的人都热烈地鼓掌,现场气氛融洽。
  还有记者想提问,何其多一概推辞,因为她的心里,一直难以平静。父母的仇算是报了。村子里的乡亲们的仇也算是报了,可这种杀戮还要持续多久。她心里十一点谱都没有。
  王克林带领着前导排就在台下不远的地方。眼睛始终在何其多的身上游离。她的独特气质深深打动了自己,就连那举手投足都是那样迷人,
  前导排里有何健在哨卡的战友:三秦大侠吴子兵。楚天大侠方黑标。南方大侠林紫玉。赵思海因为受伤还在医院治疗。他们也知道何其多是何健的姐姐,却不知道王高参和何师长的微妙关系。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意王高参,而是伸着脖子看着何其多,总想在他的身上找出何健的影子。
  “黑标啊,你说这何师长除了个子高好像看不出有啥出奇的地方,咋就当上了师长呢?”骊山大侠晓龙是陕西人,声音很大。
  “这有什么奇怪,人家是军校的高材生,提前毕业,没有二把刷子能指挥三万人,毙敌六千俘获二万,自己才伤亡了不到五百,你呀,不佩服人家还真是不行。”楚天大侠方黑标是湖北人,个子矮,说话声音不高,“何健其实也是块好料,可惜受伤了,要不然可能也能混上旅长团长的干干,。”
  “你说人家咋都是人才呢?”三秦大侠吴子兵连连叹气,“一样的肩膀头扛个脑袋咱咋就不如人家呢,”
  “有办法,你去追求何师长,给何健当姐夫不就完了吗,简单快捷。”林紫玉开玩笑地说。
  “你小子昏特了。何健不揍扁了你才怪。”吴子兵一边说一边握成拳头,在林紫玉眼前晃了晃。
  “这你可别不信,这世上的事啊谁也没有预料,月老给谁牵线还说不准呢。”吴子兵不服气地说:“人家诸葛亮还娶个丑妻呢,有啥不可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混混,王克林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回过头低声骂他们不学无术,不说话能憋死啊。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低头不吭声了。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32
  22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者阴山麓的植被经过三个多月的休整,已渐入恢复旺季。远远望去,整个山脉几乎都被绿色所覆盖。尤其是山巅的芭蕉和棕榈,更是呈现出蓬勃生机和活力。所有的枝条都努力向上,大小无数的弹坑里野花争奇夺艳。空气中弥布着淡淡的青草的味道。朦朦胧胧的山脉像正欲腾飞的苍龙。弯弯延延的直通到天边、
  奉令返回前沿的师长何其多此时正隐蔽在一丛茂密的红伞树下,借助于红外线的夜视仪,正在仔仔细细察看周围的状况。方圆几十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植被。
  先锋团团长予天道和先导连连长班中流共同端着巨幅的地图,地图上勾勾画画许多铅笔道。密密麻麻的符号布满整个空间。
  “予团长,你看这座山脉,绵绵延延足有四十公里,正好位于国境线上,是天然的界限。山上多生怪石,体积都很庞大,真是屯兵的好地方。尤其是这山巅平坦,石林重叠,犬牙交错。正好好作为胶合点: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何其多一边说一边摘下望远镜交给警卫员,“所以,我觉得这里就是我里要炫耀的区域。我之前蹲过山同洞,还算可以。天然的洞穴里有猫头鹰和蝙蝠,还有蛇。我们们就是要抢它们的领地,如果不足就自己再挖一些,不要太大,够二个人在里面生活就行。”
  “我赞成。”予天道回答,“还是应该有个名字好吧,叫山洞还是叫洞穴?”
  至于叫什么?何其多自言自语,叫山洞不错,可我们的战士住进山洞总不好吧。洞穴就更不行了,洞穴是动物的家,人虽然也是动物,可总得有真正的动物有个区别吧,再就是战士们住洞穴,不好听吧。不如就叫……叫猫耳洞吧。十二属相里没有猫,毛的耳朵异常灵敏,嗯,不错。
  “就叫猫耳洞吧。”何其多说,“老虎是、狮子都是猫科动物,猫还是老虎的老师。猫的本领比老虎可是大多了。猫耳洞里个个都是老虎的师傅,猫还可以抓老鼠和蛇,哈哈哈,是不是很威风啊。”
  予天道也笑了,看不出,还蛮有趣的。
  “战场上也来点暖色调,才不至于那么死板,年轻人嘛,总得有点朝气。”何其多多说。
  “是的……”予天道回答。
  不远处,高级参谋王克林带着先导连也赶过来。作为作为上级派来的巡视员,他当然了解战役所要达到的目的,可具体如何实施,他是一点计划都没有。所以,这次就是看看地形,了解一些情况,顺便看看何其多,毕竟已经二个多月没见面了。更何况在王克林的眼睛里,何其多就是完美的代名词。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可小觑。
  “王高参,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在这里摆个龙门阵。你先了解一下,我们准备挖洞住人,预计要三千个左右,所以,我要一万把铁锹,一万把镐,三万个麻袋。”何其多用脑子粗略算了算,“还要二万套锅碗瓢盆和洗漱用具,怎么样?”
  “没问题。”王克林爽快地回答。
  “当然了,小的生活用品多多益善,像什么驱蚊子捉蚂蚁的药片都要。微型手电筒,电池水泵等等。”何其多说“一句话什么都要。”
  王克林笑了,都满足你。
  其实,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把敌人拖瘦、拖垮。
  “那么,我们回去开个会,好好研究一一下,如何?”何其多笑着问
  “好。”大家一起回答。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33
  23
  鹿城其实就在上海到南京之间,是黄金线上的珍珠。一望无际的平原偶尔有几个不高的山峦,最高的山峰是马鞍山,这座被日本人炸掉了三分之一的大山,像一条庞然大物卧在江南的土地上。山上枝叶茂密,鸟语花香。马鞍山之东是三环相绕的太湖,湖面上帆影点点,捕鱼的网像一片片锋利的刀无情地切割水面。西边就是鹿城的管辖范围。其中绝大部分是阳澄湖的水面,湖周围区域水网交错,蓝色的溪水在静静的流淌,偶尔有小舟的影子,岸两边几乎都是高高的芦苇,白白的苇穗在微风的轻拂下频频点头,像大海里的波涛一浪高于一浪。
  湖滨路早已拓宽,新植的香樟树还用四支粗壮的木头固定,一米之内到地面还刷着白色的油漆。没有叶片,全是枝枝杈杈的树干。树下是一长溜的一串红,整齐的生长。这种植物是鹿城的市花,一年四季总是火红火红的刺人眼睛。无论是流火的七月还是潮湿的冬季,总是高傲地挺着细细的茎,令人耳目一新。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我终到了鹿城的地界,这时天已经暗了。汽车还没进站,我就感到了一股燥热在车厢里涌动。封闭良好的车内竟然有些湿润,玻璃外窗挂着薄薄的浅雾。车门一开,一团热气立刻拥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我急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绢擦汗,没到过江南的人,是根本无法领略这令人窒息的炎热。
  我于是提着行李,匆匆逃进了一小旅馆,打开空调,随着外机烘烘烘的声音,室内才有了一丝凉意。七月还真是有浓烈的火药的味道。
  隔着薄薄的窗子,我看到了军分区高大的建筑。所有的窗子都亮着灯,因为做了特殊处理,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院子里有一个高大的旗杆,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大门口有一门岗,哨兵一身轻装,双手握着枪身,纹丝不动。真是想象不出这大热的天他怎么受得住。
  右边就是军校的图书馆,此时也是一片灯火。因为无需保密,所以几乎都开着窗子,挂在屋顶的电风扇哗哗地转着,眼前无数的小昆虫无聊地飞来飞去。
  眼下,一块开阔地。开阔地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间有几根钢管,正呼呼地喷着水,水花四溢,像一朵朵盛开的桃花。水池边缘是无数闪光的灯,正射在水柱上,特别漂亮。
  忽然,有几个人骑自行车的人在路边驻足。自行车或靠在粗大的香樟树干或随意丢在草丛里。人人伸着脖子,眼睛一直盯着图书馆的楼顶。
  经过了十多年的发展,鹿城已然成了亚洲发展最快的城市。这里南靠上海北依苏州,中国第一铁路的沪宁线穿越而过。还有新建的浦东机场、机场路、吴淞江码头。建设快了需要的人也多,所以,滨湖路上几乎是夜以续日的人流不息。没多一会儿,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几乎是个个都伸着脖子,目标都是图书馆的顶楼。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4 19:34
  24
  鹿城这座新崛起的装备重镇,被经济学家称之为“江南奇迹”。其核心地带经过十余年的变迁,已由西逐步倾斜到东部碧波荡漾的移动到阳澄湖畔。最高的建筑就是位于湖滨东路的外国语学校图书馆主体大楼,其钟楼高达二百一十米,是鹿城乃至华东地区屈指可数的高塔之一。在高耸的塔顶上,巨型广告牌闪着金色的光芒。一个射天的远灯射出的光线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异常壮观。
  此刻,在湖滨路上,无数的人翘首驻足。不是在欣赏宏伟建建筑,而是要急切的了解刚才发生在十七楼的那惨绝人寰的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军分区快速反应部队副支队长何健在得到当地公安机关的求援后第一时间率二名狙击手到达军分区二十层的露台上。这里居高临下,可以居高临下观察图书馆里的一举一动,二名狙击手分别找到了最佳射击位置,三米多长黑洞洞的枪口直抵城市上空。对讲机里,何健和公安局的政委夏晓吉简短沟通后,立即又组织四名战士把绳索固定在广告牌粗大的铁架上,人手持滑轮沿着外墙缓缓下移到十八楼的外面。全副武装的战士像蜘蛛侠一样牢牢黏在墙上。绳索下端一直垂到了地面的草坪上。
  二十分钟前,稽老板和郑局长像二条疯狗一样。各自舞动着一只短枪,从宠物店的前门逃出。缘由很简单,郑局长借职务之便,和稽老板狼狈为奸,大肆侵吞国家资产用于修建楼堂馆所,尤其是染上赌博和吸毒后更是疯狂到了极点。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终于东窗事发,郑局长虽贵为公安局长,在证据和事实面前也是风光不限。乖乖接受调查结果是天大的窟窿。二个人追悔莫及,苦苦想了三天三夜,最后横了一条心:宁死也不坐牢。于是,趁人不备,稽老板把自己的女儿如烟和碰巧来玩的子豪一起带上车逃窜。刚一出大门,正好和法院的执法车相遇,一名法警下车勒令郑局长驾驶的小车停下,籍老板此时眼睛都红了,他伸出手,一枪“啪”地打在法警的前胸,一腔热血立刻喷到了大路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郑局长一打方向盘,整个车就挤了过去。在二车相擦的一瞬间,稽老板又是“啪啪”二枪。之后郑局长一踩油门,小车扬长而去。小车此时面目全非,后视镜没有了。玻璃上还有红红的献血,雨刮器一扫,整个玻璃马上被红色所覆盖,根本看不清楚。小车于是歪歪斜斜地在路上横冲直撞,伤了不少行人。一个轮胎也爆胎了。在行驶到湖滨路的时候,为了躲避一处待维修的广告牌,小车一歪,正撞在外语学校的门岗上,由于惯性所致,车子侧翻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郑局长和稽老板像二只斗败的公狼,曾经的嚣张气焰没有了。尤其是郑局长,也算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公安,可惜晚节不保。好在河水不深。水面才漫过轮胎。坐在后排的籍老板和两个孩子安然无恙。郑局长可就惨了,他的前胸压在方方向盘上,已经伤得不轻,水汲汲的渗着红色的血液。一只手臂夹在了车子和岸基边的铁闸门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就是拿不出来。
  岸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有的人递过来绳索,有的人打电话报警。
  郑局长又气又急,索性抓过副驾上的一把锋利的刀,“咔嚓”一声砍断了手臂。
  二个孩子看在眼里,被吓得哇哇大哭。
  郑局长的脸上全是汗珠,他大喝一声:“上岸。”
  于是稽老板抱起二个孩子,踉踉跄跄的上了岸。郑局长忍着巨大的疼痛,也尾随其后。
  上了岸才返现守卫的保安躺在血泊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那他娘的混蛋,搞什么鬼?”稽老板一声大喝,枪口直抵郑局长的胸口。“我们怎么办?“
  “上去再说。”郑局长无力地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籍老板也没办法,只好一路歪歪斜斜地闯进了图书馆的大楼。大厅里灯火辉煌,电梯正好开着。
  “进去。”稽老板大声喝道。
  几个人于是顺着电梯朝上爬。
  到了十七层。“哗”的一声。停电了,电梯不走了。
  怎么办?籍老板急了。
  “用刀撬门!”郑局长有气无力地说。
  于是,籍老板用刀撬门,门一下子开了,没有被卡在中间,停得恰到好处。
  稽老板抱着孩子下了电梯。
  “拉我一把。”郑局长几乎是哀求。
  籍老板停下脚步,无奈何地回身拉住郑局长仅剩的一只手臂……
  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前面全是大块的蓝色的玻璃,悠悠地闪着青光。
  籍老板把二个孩子绑在一起,然后挥舞着短枪,对郑局长大喊大叫:“都是你他娘的害了我,要不是你,我好好的活着,犯得着着这个罪?”
  郑局长脸色惨白,他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李老板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到底是谁害了谁?我公安局长党当的好好的,要不是你怂恿,我犯得着吗?”
  “那他娘的还怪我?”稽老板咬牙切齿,“我们今天是死到临头了,还是先送你上路吧。”
  “你……你他娘的过河拆桥?”郑局长大惊。
  “那又怎么样,我先宰了你解解恨。”稽老板说完。“啪”地一枪打在郑局长的额头上,郑局长还没来得及哼一声,红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就汹涌而出。籍老板还不解恨,抬脚“啪”地又把他踢到了巨大的玻璃前。再补上一脚,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郑局长庞大的身躯就像一个面口袋,飘飘悠悠地从十七楼上落下,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之后“轰隆”一声摔在湖滨路上。此时的郑局长,面面糊糊的就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臭肉……
  何健所了解的还比准确,目前只知道暴徒施暴,一人損命,具体不详。
  何键不动声色,用远红外的望远镜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形,只见李老板手舞足蹈,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在他身后。还有二个孩子被绑在一起,何健调调目镜,清楚地看见了子豪因恐惧几乎变形的脸。
  “啊。”何健差点叫出声来。
  夏政委不了解这些,他心里微微一动,部队出身的战士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没什么特别吗。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何健果断的对夏政委说,“稍一犹豫,人质可能会有危险。”
  李政委还在迟疑,何健却用对讲机发布了命令:“猎手听到了没有?”
  “猎手一号明白,请指示。”
  “猎手二号明白,请指示。”
  “野狼听到没有?”
  “野狼一号明白,请指示。”
  “野狼二号明白,请指示。”
  “野狼三号明白,请指示。”
  “野狼四号明白,请指示。”
  “全体注意,听我口令,我喊一二三,到二时猎手行动,到三时野狼行动?明白吗?结束。”
  全体一致回答:明白。
  于是,何健看看表,大声发号施令:一……二……三……
  立刻,两支狙击步枪同时喷出火舌,稽老板的脑袋当时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四名战士几乎同时破窗而入,四支冲锋枪对着同一目标,一齐开火,稽老板本来就残缺的身体立刻成了筛子。
  湖滨路上喧嚣的街道车水马龙,仰着脖子的然不约而同发出“滋滋”的感叹。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19 19:36
  25
  根据何其多的命令,第一梯队五千名战士携带者必要的装备,趁着朦朦胧胧的夜色悄悄潜伏到者阴山南麓,开始寻找可以栖身的洞穴隐藏。
  夜色里,五千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借助于芭蕉叶宽大的叶片和低垂的灌木林运动。没到半个小时,就完全隐入了山岗深处。
  何其多也在其中,她携带一名新毕业的军校学员大辉在山巅的一块巨大岩石下找到了一处洞穴。借助于手电筒的光亮,二个人依次爬进去。这个洞否还真是不小,呈长条状。和之前同李煜共同蹲过的山洞有些不同。之前的有滴水和水渠。这里没有,而且这里的石头也不及之前的光滑。这里的石头是褐色的,尖尖的布满石壁。地上还长有薄薄的地衣,地衣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稍一触动,就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何其多连忙捂住鼻子。大辉稍微慢了一些,就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稍事整理,何其多就凑到洞口,搭眼眺望外面起伏的山岗。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月光的一丝光亮隐隐约约照射着,曾经满眼的绿色被深深埋在月光之下,只有山岗一路蜿蜒着直通向遥远。夜色下显得面目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微风吹过,低矮的植物在轻轻摇曳,就像农村的麦浪,此起彼伏。
  何其多心里暗想:真是潜伏的大好时机,在特定的环境里,人和植物是肉眼根本没有办法区分的。
  大辉是今天才毕业的学员,身材瘦小,比李煜足足小了一圈。倒是和何其多有些相像,一样的细长条,就是看得有些单薄。所以才有了“长条勤务兵”的称号。这个绰号的来源是因为何其多,既然有“长条师长”。那一定就得有个“长条勤务兵”。
  今夜,两个人都挺兴奋,没有一点的困意、瞪着大眼睛直到东方的山顶有了鱼肚白的曙光。
  “这回可以休息了。”何其多说。
  一转头,却猛然发现了一条大蟒神。它正稳稳地盘在一块石头上,蛇头高高竖起,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们。
  “蛇。”大辉恐惧地大喊一声。
  “别乱动。”何其多轻声说。一只手慢慢地掏出短枪,想了想,又慢慢地放下,随手抓起一把匕首。
  蛇屹然不动,眼睛狠狠地望着,慢慢地,身体矮下去。
  可能是没有恶意,何其多想,于是,她回身拿过一盒午餐肉的罐头,用刀一点一点的撬开,香浓的肉味立刻在洞里弥漫。
  蛇的眼睛里马上有了一丝光泽,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挨下去一大截。
  何其多小心地去掉铁皮,把一大块的肉切成几片,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大蟒蛇的眼前。大蟒蛇眼睛一直盯着那几片肉,一见何其多离开,马上低下头用嘴去吃肉,只一用力,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就把肉送到了嘴里,然后是一个吞咽动作,就清晰地看见肉在脖子里慢慢下移。吃过之后,大蟒蛇又开始张望。
  何其多明白了,这一举动说明它还想要。
  于是,何其多又撬开一盒,还是像第一盒一样送到了它的嘴边。这次大蟒蛇没有犹豫,一下就吸了进去。吃完后,还是用那种渴望的眼神,何其多于是故意假装慢了一小点,大蟒蛇的眼神立刻就闪过一片凶光。没办法,只能继续喂它,一连吃了九盒,才心满意足的把头埋进身体里,呼呼睡起了大觉。
  大辉早就憋足了力气,准备一刀结果它的性命。
  “不要。”何其多低声说,“我们就供它吃喝,又能怎么样,它只吃肉不吃我们的肉就不错了,我们就是浪费了几盒罐头,如果有一天没吃的了,一天大蟒蛇是不是够我们享用半个月了。”
  大会这才点点头,不再吱声。
  这是天已经大亮,洞里却没有意想中的那么热。
  何其多明白了,是大蟒蛇的功劳。
  忽然,在前面的山岗上传来了吵闹声,循声望去,一个战士正和一条蛇搅在一起,战士用手牢牢掰开蛇嘴,身下压着蛇的身体。看得战士已经筋疲力尽。
  何其多还没有醒过神来,还在睡觉的大蟒蛇“嗖”地一声窜了出去,动作之快叫人难以想象,只见它快速的奔到那条蛇前,吐着火红的信子,似乎在讲着什么,那蛇就“呼啦”一是在那个松开了那个战士,转身又“嗖”一声钻进洞里。
  何其多明白了,心里说,一定要把蛇留下,让它和我们共同生活。是战争,让我们入侵了它们的家园,和睦相处才是唯一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和蛇岛不同的是,者阴山还有其他的生物。种类也不少,但蛇是最多的,叫“蛇山”也不为过。者阴山无数洞穴里几乎都有蛇的存在,尤其以北麓为多。那里地处山北,没有那么热,正好是蛇类繁衍生息地,可惜越南人过早占领了有利地形。捕蛇对于常年生活在丛林里的民族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所以蛇被迫南迁,这些蛇在未来的三年里和战士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前提是我们要为它们准备必要的食物。在战争最艰难的时期里,这些蛇又奉献了自己的身体。使我们的战士们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夏季。在双方枪炮对立,后勤完全中断的一个月里,战士们吃蛇肉,喝蛇血。个个满面红光,而对面的越南人却惨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绝大部分因耐不住饥饿而走出洞穴,向我军投降。在秋季攻势展开的时候,我军便以绝对的优势干净利索地把越南人驱逐出了国界。
  所以,战争的胜利有时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道理,何其多是在清楚不过了。她的眼神从进洞穴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观察,脑袋一直想在高速旋转。要取得根本的胜利就一定要把计划做得天衣无缝,不能有一丝的瑕疵,一丝的瑕疵可能就会导致整个战事失利,失礼的代价往往是惨重的。需要无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可以说是要用生命来弥补。一个生命从孕育成功到逐渐成熟,蕴藏着多少人的汗水和心血啊。一场战争将会有多少家庭从此妻离子散,或者是永远消失……想到这里,何其多感到了肩头的重量。
  “大辉,记录一下。”何其多小声吩咐。
  大辉此时正在调整卫星发报机,她的小手灵巧地在一排排毽子上跳跃。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她朗声回答、
  “第一,请工兵营在山脚炸开二个直径三十米的大坑,深度2米。用作未来的储水之用。第二,所调用物资分三批在一周内送达具体地点。第三,第二梯队二日内到达预定地点集结……”何其多慢声拉语地讲着,大辉小手轻巧地敲打键盘,之后,一张薄薄的打印纸出现在何其多的面前。她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吩咐发出。大辉手指一点,就完成了输送,那张小小的纸片随之开始发热,瞬间燃烧起来,化成了一团灰烬。电风扇一转动,立刻,一股强劲的风把灰烬吹出了洞口,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处理完毕,何其多的眼神还没有从从远方收回。她心里还有一丝的忧虑,气象专家说最近会有一次大雾的天气,是不是可以利用大雾进行一次小规模试探想的攻击?两军对垒,都有消灭对方的想法。如果我们按兵不动,敌人一定会来骚扰。这么一想。不如我们变被动为主动,一旦敌人意识到了危险,一定要做好应对的准备,这种这种作战方式是守而不是进攻,如果动用一千人参战,就可以搅乱敌人的整个战场规划,会不会更好?想到这里,她心里暗暗决定,来个雾天诈骗,看看效果如何。古代诸葛亮草船借箭,取得了惊人的效果。我们也来一次,虽然不能借到箭最低起码可以消耗敌人的军火,这战事一开,后勤供给问题一定是首要的问题。缺少了弹药和武器装备的军队,其后果是一定很惨的。
  想着想着,何其多笑了。
  “参谋长,有什么喜事偷着乐?”大辉凑过脸,顽皮地问。
  “我觉得胜利在望了。”何其多用手指点了点大辉的前额。
  大辉不好再多问,就陪着何其多一齐笑。
  南国的天空此时碧绿如洗,大片大片的白云在空中悠闲地飘荡着。一会儿挤在一起,像一群骏马,咆哮者奔跑着;一会儿像可爱的小白兔,有的在啃着胡萝卜、有的在荡着秋千。不远处,还有一群大雁,呱呱叫着穿行在白云蓝天之间……天空下,大片大片的棕榈树正在蓬勃生长,尽管有一些枝条或者叶子被炮火炸掉,露出白茬的木质部。远远望去却丝毫掩饰不住满眼的绿色。还有巨大的椰子树,上面挂着脸盆大的椰子……
  她暗想:还是没有战争好哇。人们就可以在大自然恩赐的阳光下尽享这柔柔的清风,就可以采摘诱人的香喷喷的果实……
  大辉虽然第一次上前线,可她并没有感到可怕,倒觉得这是一次野游,一次有意义的野外探险。
  “你害怕吗?”何其多问她。
  “既然来当兵,就何惧马革裹。”大辉表现的英雄气概令何其多相当满意。于是就问:“写入党申请了吗?”
  “我早就入党了,有三年党龄了。”大辉骄傲地说。
  “不错,孺子可教也。”何其多故意逗她。
  不知不觉,山峦的明亮开始渐渐变淡。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也越来越浓,像像鲜血一样。
  何其多看看手表,离工兵炸储水池的时间不远了。
  果然,没多一会儿,山脚传来了雷鸣一样的轰响。整座山似乎都跟着颤抖。少有黑色的天边马上又红起来,火烧云的颜色也暗淡了许多。
  何其多眼睛开始忙绿,一会儿看爆炸现场,一会儿看周围有没有异常。整个山麓还没有一丝声响,静得可怕。忽然,何其多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活生生的人。只见他小小的个子,在夕阳的余辉里站着,影子被拉得好长。
  何其多急忙举起望远镜,调了调物镜,这才看清。是一张娃娃脸。眼睛凹得很深。头发浓密而凌乱。面色黝黑,鼻子下是一长串的鼻涕。无疑,这是一个孩子。
  何其多心里一哆嗦,这是战场,战场应该是军人争夺和杀戮的地方,怎么会有孩子呢?
  又是一个身影从地里钻出,望远镜里,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快速地抱起孩子,然后,一猫腰,看不见了。
  何其多心里又是一惊,暗自庆幸女人和孩子没有受到伤害。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望远镜。她搞不懂,这是战争吗?好像觉得是一场游戏,完全没有战场上应该有的冷酷和仇恨。他也清楚就刚才会有无数的枪口瞄准他们的脑袋或者胸膛。这人是怎么了,疯了。
  “参谋长,你看。”大辉忽然又叫了起来。并用胖胖的手指指向山巅的右侧。
  循着方向,何其多看见了一群人从地里钻出来,彼此靠在一起,目光直视山脚弹雨横飞的储水池附近。
  是开枪?还是沉默?何其多犯难了。
  何其多握着扳机的手指头有些微微颤抖。她知道只要自己开了第一枪,接下来就会有五千只不同口径的子弹射出枪膛,这一群人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忽然,一发炮弹的啸音由远而近,在一群的前方五米远的地方爆炸。一群人立刻乱了营,蜂拥着朝后退,随身携带的壶啊桶啊什么的丢了一地。其中一个还被弹片划伤腿部,被人拖着。
  “轰隆,轰隆。”又时连续两声巨响,这次调整了射击诸元,二枚炮弹准确落下。之后又是排山蹈海的一阵攻击,大约半个小时后终于停止了。
  山脚的树木被掀掉了大半,棕榈和香蕉树火势正旺。“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阵阵热浪不断袭来。
  何其多心里明白,敌人是缺少水源了。没有水就意味着无法坚持下去。
  “大辉,起草电报,命令第二梯队携带十天的饮用水和干粮。”何其多说。
  大辉答应一声就执行去了。
  何其多把目光投向洞穴以外,看着山脚还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忽然,她又看见了一群人,正从山脚的一次在慢慢移动,离的太远,还有阵阵烟雾阻拦。何其多看得不真切,她转身抓起望远镜,这才看清了是一群人,还是拎着盛水的器皿,已经靠到了储水池的边缘。有的蹲下身取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居然都是女人,而且一丝不挂。
  何其多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其实,所有的战士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开枪,眼巴巴看着她们取水走人。
  一群人回去了,只隔着没几分钟,又是一群人出来了,还是一样的赤身裸体。不过这次没有取水走人。而是用粗大的叶片拍打还在燃烧的火焰。大约半个小时,火被彻底打灭了。这才凑到出水池边取水走人。
  这一群人还在回去的路上,又一群人涌出来。就这样,源源不断的取水走人。
  “也好,让她们取吧。”何其多无奈地说。
  这一天很清静,几乎没有枪声。
  天开始黑的时候,我们的战士也来取水了。何其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只能眼巴巴瞧着。战士们用的是军用背壶,也没带枪。一行十几个人依次取水。储水池一分为二,敌我双方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忽然,敌人的人群里出现了持短枪的人,对着我们的战士连连射击,二名战士应声而倒。
  “啪。”何其多开枪了。几乎是同时,无数洞穴里马上喷出火舌,一群人被打的吱哇乱叫,接连不断的倒下。
  没多一会儿,枪声停止了。周围静悄悄的。
  “大辉,传我的命令,以后不管是什么人,一律格杀勿论。”何其多狠狠地说。
  “这样行吗?”大辉不无担忧。
  “我下的命令我负责。”何其多斩钉截铁地说。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19 19:36
本帖最后由 何玉忠 于 2022-12-19 19:43 编辑

   
26

一艘乌篷船慢悠悠的在阳澄湖面上荡漾,船上挂满渔网,渔网上缀着白色塑料做的鱼漂,绿色的网格里还夹杂着一些散乱的湿漉漉的贝壳。船头横着一根松木杆,松木杆上立着几只钓鱼郎,黑色的羽毛上挂着水珠,黑里镶着红边的眼球死死地水面的一举一动。

乌篷船的中央面积很小,一张桌子就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汪一彪木头一样的靠在船席上,一口接着一口的超嘴里灌酒,浓郁的酒香在船里弥漫。他的对面是子豪和小妹,二个孩子还没有从惊慌里缓过神来。几天前的一幕还像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那黑洞洞的枪口,密集的暴风骤雨般的子弹。那因恐惧而变形的眼神,还有中枪后涌出的眼红的血液,白白的豆腐脑一般的脑浆……此时,二个孩子无助似地紧紧偎依在一起,小手相互用力拉着,生怕有一丝分神,对方就会跑掉,会像郑局长和稽老板一样,从地球上永远消失……何健蹲在船头,用手轻轻抚摸钓鱼郎粗壮的脚掌,眼睛里飘着不易察觉的冷酷。其实他心里很矛盾,当初来到鹿城是稽老板接风,吃得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的一种愿望。一种施舍。虽然是人之常情,可那也是一片心啊。可是现在,稽老板却死在自己的枪口下,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要是自己的口令晚一点,稽老板也能会有生还的可能,那么自豪和小妹恐怕就有危险了。在稽老板和子豪之间选择。亲情的血肉相连完全可以战胜朋友,况且自己和稽老板还谈不上是朋友,不过是受人点水之恩罢了。子豪就不同了,他的身上有一半的血统和自己一致。关键时刻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没有一丝错误。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可汪一彪却不这么认为,他是个性情中人,把哥们义气看得比天还大。他的印象里如果没有稽老板,没有和稽老板微妙的关系。他的事业不可能如日中天。所以,他觉得和稽老板几乎是一个整体密不可分。所以,他特意约何健湖上一谈,可谈什么呢?

周围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一丝的风。

另一侧的船头并排趴着二条狗,是郑局长的“王子”和稽老板的“公主”。此时的“王子”和“公主”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病怏怏的靠在一起。尤其是“公主”。自稽老板死后,她几乎一周时间没有吃一点的食物,每天就是眼光散漫地盯着远方。没有人给她洗澡。使她的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何其丽试探帮助她几次,都没有成功。没办法,何其丽就把“王子”送过来,二条狗一见面,才发现了彼此的狼狈。于是就嘴对着嘴,低声的“呜呜”。什么意思谁也不懂。不过从那以后“王子”也不吃不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公主”。何其丽凑近看过,才发现二条狗一直在流泪。何其丽眼睛一酸,当时就哭出了声、

忽然,“公主”抬起头,对着遥远的天空哼了一声,就头一耷拉,死了。

“王子”用头紧紧依偎在“公主”的头上,嘴里也含混不清地呜咽着。

大家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它们。

“王子”低吟了一会儿,就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船仓里所有的人,然后用嘴叼祝“公主”纤细的脖”子,艰难地朝船边拉。到了船边。“公主”扑通一声掉进湖里,“王子”也是一声长啸,这叫声太渗人了,之后也“扑通”一声跳进湖里。汪一彪准备伸手去啦,来不及了。船上所有的人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二条狗落到了湖里,也清晰看到了它们紧紧抱在一起,随着大团的气泡不断上升,“王子”和“公主”在慢慢下沉,直到湖面上没有一丝的波澜,静悄悄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钓鱼郎回过头,看看船舱里的人,它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汪一彪又开始喝酒了,这次是一大口,嘴里嘴外全是辛辣的酒。

“喝什么喝?这点小事都詬不住,能成什么大事?”何健大声的斥道。

“这事小吗?小吗?”汪一彪眼睛立刻喷出了火,“你看成是小事,对我来说这是大事,天大的事。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是屁话。没用,没用,统统的没有。”汪一彪大声喊叫,随手把酒瓶丢到了湖上。然后头一歪,嘴里开始了呢喃:空的,什么都是空的。

何健不理他了。他对汪一彪是了解的。所以,对于他给稽老板收尸也没有觉得不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不是这样,他当初也不会东躲西藏了。也不会和稽老板攀上了交情。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大的事业了……何健不出声了,他心里明白,汪一彪是有恩必报的人,他现在的心里谁都能够理解。

“姐夫,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总和自己过不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了。稽老板虽然没有了,可这孩子还在,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以把对稽老板的好用在孩子身上,多多关心点她比什么都强。你说对不对?”何健不轻不淡地劝着,心里却在想,妈的,哥们义气和原则一比,简直不值得一提。

“舅舅。”子豪颤颤巍巍地挪挪屁股,伸手抓住何健的衣角。

“子豪,有事?”何健低声问。

“舅舅,稽伯伯是好人还是坏人?”子豪问。

何健猛地一愣,好人还是坏人?自己也搞不清楚。好的标准是什么?坏的标准又是什么?二者之间的差异又在哪里?何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子豪那黑黝黝的充满渴望的眼神。再看看小妹,也是一副真心等待的模样。

“子豪,稽伯伯对你好不好?”何建发过来问他。

“好。”子豪没有犹豫。

“那他就是好伯伯。”何健耐心地说,“伯伯对你好,就说明他是好伯伯。”何健说。

“可是好伯伯是不是好人呢?”子豪又问。

“这个……”何建打了个遁,“那你说呢?”

“我说伯伯是好人。”子豪肯定地回答,“他原来好像不怎么好,后来一点一点的学好了。是吗?”

何建不忍心伤害孩子的心,就是:“是的呀。”

“不是的……不是的……”小妹忽然插话,然后对着子豪说,“小哥哥,你忘记了,爸爸叫我们来时告诉我们的,爸爸是坏人,我们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如果坏人抓住了我们当人质,我们就是好人了,小哥哥,你忘了吗?”

“没有。”子豪说。

“还有,爸爸说好人是要保守秘密的。我么是好人,就一定要保守爸爸给我的秘密啊。”

“那你还说。”子豪大声对小妹喊起来,“不要说了。”

何建眉头一皱。难道还有什么秘密。

汪一彪也是一愣。

“好人不许说谎的啊。”何健轻声说。”你们要当好人吗?”

“要当好人。还要像舅舅一样当解放军。”子豪大声地说。

“所以不能说谎话。”何健这会加重了语气。

子豪回过身,抓住小妹的说,“我们不能说谎,舅舅是解放军,我们就和舅舅说了吧。”

小妹胆怯地对子豪说:“爸爸让我听你的,你说吧。”

子豪这才放心了,他从单薄的衣服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信封,递给了何健。

何健不解地接过来,打开手绢,是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用繁体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封口没有黏贴。何健疑惑地抽出信,是稽老板的笔体:

小妹,子豪:

如果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可能是凶多吉少。孩子们,不要难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任何人没有关系。我真诚的希望你们能忘记这一段不愉快。

说起来挺遗憾的,我没有看到你们健康成长,也不能为你们的将来做一点的贡献,这都是命啊。谁也改变不了,包括我自己。

其实,我误入歧途已不是一年二年的事了,今天的局面也是我预料之中的,我不埋怨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一直以来,我就是在刀刃上舔血,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这里还有二张存折,一张二万的送给老汪,告诉他是我赎罪的钱,他一定要收下。另一张10万元是留给小妹的,小妹还小,就烦请老汪代劳,当然了,老汪也有权支配这十万元,即使一分也不留我小妹,我也不会怪他……

何健眼睛有些湿润,他把信递给了汪一彪,

汪一彪接过信,只看了几眼,就央求何健读给他,里面的字他有好多不认识。于是,何健就一字一句的读起来。读着读着,就感觉到汪一彪的双肩一耸一耸的,一只手掐在另一只手的虎口上,掐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猛地,他一把抱起了小妹。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

“叔叔别哭,叔叔别哭。”小妹用细嫩的小手不停地为他擦着眼睛。

“不要叫叔叔,叫爸爸。”汪一彪忽然说。小妹楞了一下,浑身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哇”一声大哭,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爸爸……

子豪也被感染了,他依偎在何健怀里。高兴地也喊起来: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

这时。船头的钓鱼郎忽然直直地扎进湖里。随着巨大的水声,一条半米长的大红鲤鱼被甩进船舱。

“走。我们回家。红烧鲤鱼。”汪一彪放下小妹,乐呵呵地招呼,“回去再喝几盅,一醉方休。”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19 19:46
    27
  我到达鹿城的时候,天气正热。我先是来到了军分区,一打听,才知道何健休假。我没犹豫又去了外国语学校,李煜也不在,倒是保安告诉我。找到了何健就等于找到了李煜。唉,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呢?保安这才告诉我顺着湖滨路一直走,阳澄湖,他们应该在汪一彪的家。我拱手相谢,然后乐呵呵地上了湖滨路。
  汪一彪的家坐落在湖滨路东侧,西边就是阳澄湖。
  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别墅区,统一的黑墙白瓦,统一的三层挑高。一楼是客厅,方方正正的中央围一圈沙发,都是绣着金丝边的那种,沙发后都是落地的玻璃,瓦蓝瓦蓝的。二楼是汪一彪和何其丽夫妇的主卧室。西侧是书房。书房紧挨着子豪的卧室。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墙上贴满卡通的图片,床是藕荷色的,很漂亮。除此之外还有二间卧室空着。三楼是活动中心,有各种运动器材。从外面看是三层。其实还有一层在地下,是个集成的电影院,封闭较好,加厚的隔音板上还粘了一层壁布。
  汪一彪带着子豪和小妹是从房后的小角门进来的,何健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进了门,才发现何其丽和李煜都在厨房里忙乎。一地的鸡鸭鱼肉还没来得及收拾。一见他们回来,何其丽就热情地给何健倒茶,还不时的给汪一彪使眼色,汪一彪心领会神,急忙招呼二个孩子去院子里挖土。何其丽于是就把李煜推到了客厅,之后就有招呼汪一彪帮忙。
  何健早就知道二姐会来这一招。好像自己不结婚二姐就浑身难受似的。天天催天天逼。一见客厅里安静下来,何健就蹑手扭脚地站到窗前,院子里,二个孩子早就忘了刚才的不幸,正撅着小屁股,用塑料铲子使劲地挖着沙子呢。一个巨大的沙星装置正源源不断地散着沙子。何健放心了。他轻轻走到李煜跟前,一把就抱住了肥胖的身体。
  “冤家,猴急什么?”李煜猛地推开何健,然后煞有其事地小声对何健说,“告诉你个秘密,我……有了……”
  “有了?”何健一愣,“什么有了?”
  “你猪啊。”李煜急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啊……”
  “啊。”何健一惊,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这一声太响了,子豪和小妹几乎同时放下手里的铲子,回过头,四周的寻找。
  何其丽也听到了,她吓了一跳,急忙小跑着奔过来:“怎么回事?”
  “我……我……”太初何健的意外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李煜,再指指李煜的肚子。“我……她……我?”
  何其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解。
  “我……嘿……你……”何健指指何其丽,“姐,你当姑姑了。”
  “我当姑姑了?”何其丽眼睛还是一个劲的眨,“我怎么当姑姑了?”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立刻一把抓住了李煜,之后,就“呜呜”地大哭起来。
  李煜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汪一彪这时也跟了进来,一看见何其丽又哭又嚎的,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大一会儿,何其丽才停止了哭,他转过身,伸手抓过沙发桌上的电话:“我要告诉你姐,好事呀,天大的好事。”
  一家人正兴高采烈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悄的跳过低矮的围墙,他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山墙。
  此人真是原开发区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郑局长的弟弟。刚从监狱里释放回家的劳改犯郑球。十几年的牢狱生活使他的人生观严重位移。入狱之初正好是郑局长开始飞黄腾达的时间,当初被判了十五年。后来有了郑局长层层关照,加上他也是意识到了和政府作对终究是死路一条的硬道理。开始收敛锋芒,等待时机。就这样苦苦熬了十三年。才于近日释放,家自然是没有了。只好又去找大哥郑局长。哪知道郑局长偏偏这时出了事。本想好好享受生活的郑球一时万念俱灭。咬牙切齿要找稽老板报仇雪恨。可偏偏稽老板也被毙了。于是两眼一闭,完了。啥都完了。
  要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一次意外听说稽老板还有一个女儿在大陆,原本心如死灰的郑球立刻又来了精神,费尽周折才了解到了这个叫“小月”的女孩被宏达物业总经理汪一彪收养在家里,于是,一个恶毒的念头就涌上心头。今天,他躲在角落里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当看到汪一彪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毕竟一个难敌几双手。可是正好看到院子里只有二个孩子是,就毫不犹豫地跟上来企图作案。两个孩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他们正朝着房间里面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郑球一个箭步冲到前面,一把抓住小月,转身就跑。
  “有坏蛋。抓坏人啊。”子豪大声呼喊,一边用手里的铲子打郑球。
  说来也是碰巧,铲子正落在正郑球的脚下,他一脚踩下去,脚一滑,“扑通”一声摔个狗啃泥。
  何健毕竟是军人出身,一个箭步从房间里窜出来,正好看见郑球要跑。
  “站住。”何健一声大吼。
  郑球出于本能的一哆嗦,一转身。小月被吓得哇哇直哭。用小手不停地胡乱抓着郑球的衣服、
  “把孩子放下。”何健威严的又是一声大吼。
  “放下,凭什么?”郑球的眼睛闪过不易察觉的凶狠。“老子的事,你少管。”
  “我管定了。”何健一句一顿地说,然后故意握紧拳头,立刻,骨头和骨头摩擦的“咔咔”声悦耳灵动。
  郑球心里骤然一惊,心说今天碰到对手了。可他没露声色,眼睛死死盯着何健的眼睛。
  此时何健真后悔没有带枪,要是有枪还不就是就是举手之劳。
  何健故意抬起一只脚,明晃晃的军鞋让郑球瞧得一清二楚。没办法,他只好一甩手,小月被种种地丢在沙地上。
  “别伤了孩子。”李煜忽然出现了,她慌慌张张的从客厅窜出来,一直冲到小月的跟前,地下身子抱起小月。小月哭哭啼啼地搂着李煜的脖子,李煜则小心翼翼的把好小月抱好,随后扭过头对郑球笑了笑郑球一愣,还没有醒过神来,李煜一大把的黄沙就扬了出去。郑球猝不及防,急忙用手去挡,李煜就势一脚,正踢在郑球散文小腿上,郑球站立不稳,“扑同”一声摔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何健一个马步快三拳。人也呼啸而至。郑球也不含糊,一个“鲤鱼打挺”。后侧一步,双手一展,一招“白鹤晾翅”。俗话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点不假。二个人在院子里一招一式地对打起来。我正好赶到,还以为是在切磋武艺,就没有打招呼,独自欣赏。
  郑球身材高大,一脚一拳都带着呼呼风声。何健和郑球一比,正好小了一圈。不过何健灵活的像只猴子。
  孩子堆的沙雕被踩的一团糟。沙具也被踢翻了。
  又斗了一会儿,郑球害怕了,这啥时候算是个完啊。所以,他一收身形,想溜。
  何健哪里肯放过他,步步紧逼。
  郑球急了。一个“鹞子摘桃”。猛地一后撤,飞身就跳出了院子。正好和我撞个满怀,我不知所措,被郑球死死扣住喉咙,这一下我才明白,人家是两军对垒,我不经意将当了人质。
  何健这时也追出来,他的身前身后陆陆续续围过来许多警察,我们的身前身后也全是警察。
  “放我走,要不就杀了他。”郑球恶狠狠地咆哮。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放了人质,你还有生路。”何健威严地警告。
  “没用,说什么都没用,我要车。”郑球还在叫嚣。
  何健从一个警察手里夺过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征求的脑袋。
  “在不放手,我开枪了。”
  “你敢。”
  “啪”的一声枪响,郑球头顶的帽子被打飞。
  “放不放人?”何健又是一声大喝。
  “不放。”
  “啪”的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郑球的前额飞过去。立刻,郑球的头发一分为二,中间是深深的一条沟壑。
  “放不放人?”
  “我放……”郑球颓废地瘫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嘀咕,“啥人哪,比我还恶。”
  何键不动声色地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19 19:48
 28
  如果说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号开始到三月五号结束的第一次还击是小打小闹,是义正言辞警告的话。那么一九八三年十二月开始的第二次还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惩罚。隶属于昆明军区的某部奉命接受主攻老山、者阴山的任务。作战方案分为渗透和攻取而大部分。渗透是依托地形地貌把敌人在军事上拖瘦、在经济上拖垮。作为先前潜入的部队,何其多所统领的各部已经在这里坚持了三年。其间虽没有大的战役,小的摩擦层出不穷。部队换防三次,人员也从最初的二万人减到了现在的不足七千人。压缩的主要是非战斗人员。猫耳洞低矮潮湿,很多人都患上了疟疾。加上南方雨水大,猫耳洞里一年有九个月是沁在水里。生不了火,排不了水是最大的难题。许多战士都“烂裆”。这种可怕的疾病简直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惧。人只要在水里泡上一个月,伸手一抓,大片大片的皮肤就逐层脱落,最后就是森森白骨。
  作为潜伏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何其多为此伤透了脑筋。仗是一定要打的,战士的身体又不能不管。想来想去没有一点的办法,我们难,敌人也难,甚至说比我们更难。就这样,何其多在这里坚持了近三年的时间,当然,作为指挥官的何其多早就搬出了猫耳洞、在后方建立了自己的指挥所。指挥所不大,只有三十多个平方。可是每一道命令都是从这里发往各作战部队的。三年来主要是偷袭、干扰、小规模的攻击。收获颇丰。共毙敌近八千。自己损失不足一千。把潜伏区前移了三十多公里、抢占了主动权。三年来共涌现出特级战斗英雄十八位,荣获一等功的团体六个,二等功的三十九个。三等功的一百九十六个。荣获一等功的个人十八名。二等功的九十七名。三等功的三百三十四名。像“孤胆英雄”王子康,单枪毙敌一百一十九名。“黄继光式英雄”万铁陈,一人用胸膛抵住射击孔,单手掷弹消灭敌人二十一名……三年来,这里成了敌人的鸡肋,援兵几乎是来多少死多少,没有一个能完完整整的走着回去。想撤兵不敢撤,从这里直到首都河内的四百公里之间全是平原,已经无险可守。敌我双方都意识到了老山。者阴山地区的重要性。谁都不想丢弃,就只能这样呈胶合状态。所以双方潜伏的部队也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但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究竟潜伏了多少部队,潜伏的部队有多强的战斗力。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任何人都能意识到这里将有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只是不知道这场残酷的战役何时才能爆发。
  何其多自然了解这一点,军事服从政治。军事又是政治的机器,是砝码。
  何其多于是就鼓励战士们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我们难,敌人也难,甚至更难。还经常将自己的家是如何被敌人毁掉的,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们,仇总是要报的,只是时机还不成熟而已,要有耐心,要首先战胜自己。另一方面,还安排活着的英雄们去后方做英模报告,唤起全民的国防意识。予天道作为英模报告团的团长脚步遍及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博得了多方的认可。慰问信、慰问品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运来。这样一折腾,就极大地鼓舞了斗志、
  前几天,予天道结束报告返回了战场。只可惜在路上踩响了一颗地雷,一颗隐蔽像极高的子母雷:一条丝线上趴着一只蜘蛛,予天道用刀一刮蜘蛛网,就发觉不对劲了。蜘蛛是假的。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声巨响,他的下半身不见了,上半身像一只飘荡的风筝,徐徐落在小溪旁边。脸上没有一点的伤,神态安详。像睡着了一样。战友们在他上衣口袋里,找到一封染了鲜血的书信。
  金玉和吾儿大道:
  我就要上前线了,我是军人,在战争没有结束之间,我的岗位在部队。
  走得太匆忙,没时间回家看看你们,很是遗憾。我相信你们会理解的,军人家属总是付出的要比别人多。
  这次走,我有些预感。可以会有一场大的战斗,所以,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我牺牲了,也不要悲伤。有首歌不是唱的那样,每当看到天边的晚霞,那就是我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你;当你想我的时候,就去看看火热的山茶花,那就是我的身躯,每时每刻都给你温暖,给你温馨和美丽。总之吧。要放下心,把孩子教育好,将来告诉他我是没什么牺牲的:为了信仰,为了不辜负共产党员的称号,为了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幸福,为了安定祥和的生活氛围。还要告诉他,爸爸是军人,军人就要敢于担当,敢于冲锋在前,敢于为了民族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对于死,我并不怕。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将来告诉儿子,爸爸的死,重于泰山。
  家就委托给你了,父母也委托给你了。天冷的时候替他们修修房子,病了就送他们去医院看看大夫。我可以当个合格的军人。但我承认,绝不是合格的儿子。丈夫和父亲、这辈子可能无法补偿你了,就来生吧,我们还一样做最亲密的人,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还有一件事,我党费缴了六年。还差五十四年没交。等有了抚血金,就拿出一小部分,一个月四角,一共是259.2元、拜托了。
  天道
  1985年4月6日

  捧着带血的书信,何其多的眼泪顺着脸狭轻轻地滑落。
  蓦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自豪可爱的模样。还有鹿城宽敞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个个精神饱满,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笑容。是呀,军人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大辉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把一封标着四个加号的电报稿递给何其多。电报纸上只有简洁的一句话:自接电文起120天原地待命。
  何其多心里一阵激动,大战来临了。
  其实,电文还是有夸大的成分。仅仅隔了一天,一场震惊世界的自卫还击战拉开了序幕。
  四月二十六日凌晨五点四十四分,三科红色的信号弹划破了寂静的山谷。所有的大炮都脱去了伪装,几乎是同时喷出灼热的火舌,地动山摇的攻击开始了。几十万发炮弹准确落在老山者阴山上。立刻。越军的指挥所、哨卡、弹药库浓烟滚滚。通往前线的公路上,各种规格的榴弹车一对对相嵌开来,一串串橘红色的火焰映得半边天都红了。弹痕交错,色彩斑斓。宛如一幅巨大的水泼画面。
  此时天公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山洪像是脱缰的野马,咆哮者从山上呼啸倾泻。
  天开始放亮。雨停了,山谷里死一样的静。
  忽然,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响成一片,总共开始。
  作为潜伏部队的一员,何其多等待这一时刻足足三年,三年啊,说不尽的酸甜苦辣。她手一挥:传我的命令,出击。
  这是一只没有经过穿插和奔波就直接投入战斗的队伍,几千人把仇恨统统转化成炙热的子弹。随着每一声呐喊,都有一股气冲霄汉的英雄气概在翻卷、跳跃。已经自知大难临头的越军没有忘记做垂死争扎,端着枪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前面是衣服褴褛的男人,之后是纤细的女人……
  “传我的命令,只要是敢于抵杭,不管什么人,格杀勿论。”何其多狠狠地下达命令。
  整个山岗一片狼藉。没有缴枪不杀的呼喊,有的只是拼死的厮杀和声嘶力竭的嚎叫。一个战士把钢刀深深刺进敌人的心脏,可自己的后背竟连中十八发步枪子弹;还有个战士的肠子落在地上,被踩的稀烂,可他不在乎,正拼劲最后的力气。活生生拉断了一个越军的喉管;一个战士双脚已不知去向,却微笑着拉响一枚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
  望远镜里,何其多的手微微颤抖。她为战士们视死如归的气势所震撼,更为他们甘于奉献的精神所感染……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群最可爱的人,我们才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何其多就这样心情复杂地望着、望着……
  夜幕降临的时候,望远镜里,一面鲜血染红的八一军旗在山顶高高飘扬。何其多又开始流泪了。
  指挥所里,没有胜利的大喜过望,因为每个人都清楚,胜利,使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来之不易啊。
作者: 何玉忠    时间: 2022-12-19 19:49
  29
  “报告。”大辉一声大啸。
  “装的什么蛋。”何其多一边看着简报,一边安心地喝着何健寄来的三度士茶。
  “你的电报,升官发财了。”大辉调皮地努努嘴。
  “哦。”何其多随手接过,看了一眼,愣住了。
  电报是转来的,上面清楚写着:转政治部内参,何其多因在自卫还击战中有指挥调度(失察)嫌疑,酌情三日内来政治部接受调查。
  何其多笑了,这一点她早就有思想准备了。当初其他部队里有遭到越军女兵刺杀的情况。迫于无奈命令战士们可以诛杀一切可以抵杭的力量。这有错吗?在整个自卫还击战期间,至少有近百名战士是牺牲在毫无准备的态势下。这些女人其实也不是兵,但她们会用武器,会用女性特有的妩媚来诱人上钩。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实施报复。
  何其多苦笑了一下,就叫大辉收拾物品,准备回去接受处分。
  大辉不知道里面的细节,没还以为是上级召见,就乐呵呵地整理了一阵,还打电话叫来司机。
  何其多没说什么,就直接到了司令部。
  因战事已经结束,司令部里人也不多,大部分人员都下去慰问了。只有高参王克林在留守。
  一见到何其多,王克林就殷勤沏茶倒水。
  何其多也没客气,”咕咚咚”喝了半缸,这六月的天气,就开始热了。
  “说吧。打算什么处理我?”何其多开门见山地问。
  “处理?”坐在一旁的大辉不禁大惊失色。本来是讨赏的,怎么还要处理。
  “政治部的意见是看你的态度,有三个方案供你选择,第一,承认错误,在师部党委会上检讨,记过一次。当然,这是象征性的,不装入档案,不影响升迁。第二,转业去军校当教师,预备役。行政级别提半级。第三,来司令部任作战处长或者高级参谋,像我一样。怎么样?”王克林微笑着说。
  何其多慢慢喝着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看还是来司令部吧。”王克林热情地说,“这样我们久久没有必要东一个西一个了。”
  何其多慢慢抬起头,慢吞吞地说:“这三种我都不选择。”
  “什么?”王克林大吃一惊。“你要怎么样?”
  “没什么,我要转业。”何其多淡淡地说,“我要转业回鹿城,小弟在那里,姐姐也在那里。那里就是我未来的家。”
  “你疯了吧?”王克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没有,我是真心的。我是军人,但我更是女人。战争结束了,我们就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的位置在鹿城,姐姐说他有一小片土地可以转给我,可以种些五谷杂粮。小弟和李煜还说孩子要满生了,请我帮忙照顾,还送给我给我几间草房,在阳澄湖畔。虽然不大的面积,可是挺温馨,在那里我才有家的感觉,我累了,不想拼搏了。”何其多一字一句地说。“见过了太多的杀戮和死亡,我对一切都不用心了,我就是要一份土地,种几亩薄田,闲着的时候,可以带着子豪去亭林园放风筝,去阳澄湖里捉鱼摸虾,然后,烧几壶开水,品品茶,来了,就去广场跳跳舞,学学太极拳。这一生。就这么过了……”
  “那我呢?”王克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随便啊,你自己决定。”何其多说,“我是把什么都看淡的人,我可以一个人生活,有人加入我也不会拒绝。尤其是你,我想我没有办法拒绝。但我不会在离开鹿城了,自从我的家被毁了之后,鹿城就是我唯一的家。我不想再失去这个对我来说最唯一的家了。如果你愿意,我会在鹿城等你,哪怕一辈子。”
  她说得很平静,好像在叙述一个美丽而且充满幻想的故事……
  (全文终2012年12月29日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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